难得麻烦（小小说）
难得麻烦（小小说）
■ 刘令军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9期 通俗文学-讽刺小说
县财政局成立会计委派中心，给我们局派来了新会计，绰号就叫难得麻烦。
难得麻烦？当司机老王从同行那打探到这一信息时，文员小李野性十足地笑了，刚喝进去的一口茉莉花茶喷了一地，花枝乱颤。
新来的会计属于浓缩就是精华的那种男人，与我们大块头的局长相比，体积不足二分之一。
据内部情报：新会计是从县汽运公司交流过来的。刚改革开放那阵，汽车运输还是国家的稀有资源，县汽运公司的效益好得一塌糊涂，过年物资发了个川流不息。那时，会计小王还不知岳母娘在东南西北，只得把那些个物资，用一根扁担挑了，往乡下老家送。
半路上，县汽运公司的一个司机看见路边一个小不点，挑着一担东西很吃力，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哟！小王会计，快上车，我顺路捎你一程。
难得麻烦，难得麻烦！我就快到了。
麻烦什么呀，反正是顺路。
你看我这么多东西，先要搬上车，还要搬下车，多麻烦呀。难得麻烦！你也要回家过年了，不耽误你了。
大家过完年回来，难得麻烦就广泛流传了。
自从难得麻烦进了局机关，麻烦事就接踵而来。
首先是文员小李，这些天一脸的阶级斗争。以前，局长让小李“主管”收发工作，那些个旧报纸、旧杂志、办公废纸，都归小李统一处理。机关里，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谁都有自己的生财之术，谁也不眼红谁。能在这机关里混，谁都有点儿背景，小李可是局长亲自安排的，年轻貌美的小李与位高权重的局长之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谁说得清呢？这难得麻烦可真够大胆，一来，就把小李的处理权给剥夺了，还在一张纸片上写着：猴年马月狗日，送废纸Ｎ斤收Ｍ元，证明人李小月，还让李小月同志签字证明。
接下来是司机老王，昨天我看见他还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今天就月落乌啼霜满天了。老王是我们局机关公认的老好人，虽然是领导身边的人，但一点也没有狐假虎威的味道，机关里谁谁有什么事，总是有求必应，随叫随到。早上，老王拿着一张发票进了财会室，难得麻烦却拒绝签字。
从Ａ市到Ｂ市再转道Ｃ市，途中只有Ｅ个收费站，只需缴纳Ｆ元，怎么可能是Ｇ元？而且Ｇ还是Ｆ的两倍？
老王一下子就火了，王大会计，你可看清楚，局长都签了字的。
不合理的开支，谁签字都不行！
好你个难得麻烦，算你能。从来不发火的老王，一把把桌上的一个茶杯摔了。
我在机关的岗位是办公室副主任，具体负责局里的宣传。局机关有两块黑板报，是局里的主要宣传阵地，在我之前是一年出一期，还很不及时。自从我那次领着局长去检察院拜访我姐夫回来，局长第二天就到了我的办公室：小刘，你文笔好，思维敏捷，局里的那两块宣传阵地，交给你我最放心。咱们局的宣传工作多年来严重滞后，已经影响了我们局里的形象，希望你能卓有成效的开展工作。当然，你做出了贡献，局里是要按功论赏的。补助就不发了，采用以奖代补的形式，达到要求，每期奖励五百元。
我接手以后，年刊就变成了周刊，在我姐夫的鼎力支持下，我局彻底改变了过去拖拉散漫的形象，每年都评上了文明单位。
到了月底，我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前面，老王和小李都碰了钉子，我会不会重蹈覆辙？
财会室，就难得麻烦一人在办公。我敲了敲门：王会计，我来填一张领款单。
是刘主任呀，坐坐坐！来，你自己填。
哎，这难得麻烦也没有那么横嘛！我稍稍放宽了心。
领款单很快就填好了。王会计，你看这样行吗？
刘主任，这不对呀，宣传工作本是你们办公室的职责所在，怎么还要领这么多钱呢？再说，即算是按照市场行情来估算劳动力的价值，它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吧？
王会计，你不知道，这是奖金，不是劳动工资，是局长亲自定的标准。
刘主任，实在对不起，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为县财政开源节流，压缩一切不必要的开支。你这样的奖金，实在有滥发之嫌。
我把领款单撕了个粉碎，一把塞进难得麻烦的茶杯里。难得麻烦，我们局的这些钱，你都留着自己吃吧！
日子就这样窝窝火火地到了年底，一天，我看到老王在球场上搬一块石头砸天。我走过去，老王，干嘛呢？
刘主任，你知道不？难得麻烦升了。
升了？咋升的？
从咱们局整整抠走六百万元，升县会计委派中心主任了。
我把脚边一块石头狠狠踹了一脚：他娘的，拿咱们的血汗钱，铺他狗日的升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