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小小说）
老孙（小小说）
■ 刘朝霞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9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老孙，男性，平头，矮胖，系本单位司机。
关于老孙，工会主席大陈有一句话概括：个子不大脾气大，级别不高眼光高。
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赶一份材料，突然从隔壁传来一阵哇哇的叫声，紧接着是玻璃器皿摔在地上的哗啦声，好像日本鬼子进了村。我忙跑过去，只见一胖一瘦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撕打着，头顶着头，手脚并用，显然已进入白热化状态，地上一片狼藉。闻讯赶来的同事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二人掰开，原来是老孙和年轻的办公室主任。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老孙拿了汽油票去报帐，办公室主任是个新来的小伙子，审发票后发现他多开了一千多块钱，就仔细地盘问了几句，老孙心虚，自然是破绽百出。主任说这些发票暂时不能报，老孙恼羞成怒，一语不合，竟动起手来。
事态的发展，自然是老孙不但要收回多开的发票，还要灰溜溜地认错，真是颜面丢尽，损了夫人又折兵。
关于老孙，还有几个经典的故事。
因为常给领导开车，老孙认识的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很有一些。文化局的卢局长，就是一位。老孙有个亲戚，想开个网吧，老孙去找卢局长，要求减免些费用。也许是由于礼数不周，局长大人给开了空头支票。老孙恨得牙根直痒痒，却又不好发作。
几个月后的一天，老孙送单位的头儿去市委党校学习，回来时，碰到卢局长正在校门口张望。老孙热情地招呼说，局长，天快黑了，叫你那司机甭来啦，我送您，顺路！局长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老孙把车开得飞快，不—会儿就到了一个山坳口，这是一段弯弯的坡路，那时还没有铺上沥青。天已完全暗了下来，又飘起了小雨。忽然，老孙停下车，皱着眉头说，局长，车陷进坑里啦，麻烦您下去推一把好吗？
局长老老实实下去了，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摸到车屁股，就听“呜”地一声，小车一溜烟窜走了，溅了他一身的泥水。
局长在雨夜里走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回到家。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机关，老孙声名大噪。
而最有戏剧色彩的，还不是这个故事。有一次，老孙跟领导们去某某乡检查工作，落座后乡党委书记挨个敬烟，不知是有意还是疏忽，竟把老孙落掉了。
隔两天领导又去该乡。到达时，党委书记正站在院子中间，和一大群人高谈阔论，作指点江山状。老孙一个箭步跨上去，紧紧握住书记的手，欣喜万分：“哎呀，你不是供销公司的那个仓库保管员吗？怎么到这来啦？”
……
转眼间，到了该休息的年龄，老孙，这个给人们带来许多茶余饭后谈资的演员，从此退到了幕后。
一天下班，经过市委机关的草坪，我看到一老一小两个身影，爷爷四脚着地，葡匐前进，背上坐着昂首挺胸的孙子，小家伙嘴里驾驾着，一只手拍打着爷爷的脑袋。爷爷抬起了头，呵呵乐着——这是我看到的最动人的笑容，关于老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