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小小说）
发达（小小说）
■ 李 全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9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张大生发达了。张大生是我十年前的朋友，他去了省城，而我还留在这个穷县城里，仍然当我的科长。我们一别就是十年。
那天，我们在商场里偶然相遇，他看到我和妻子的寒酸样，就拉着我们上了他的小车，到花香楼饭店点了一大桌子菜，请我们夫妻吃饭。但我发现发达的张大生还是以前的张大生，没有一点架子，穿的还是以前的衣服，抽的还是以前的那种劣质香烟，惟一不同的是他喝酒特别厉害，而且还要喝高档酒。无论怎样说，张大生是发达了。
这顿饭我们吃得很慢，有张大生这样的人在，况且他又是东道主，我和妻子当然得显出很斯文的样子，我们不能丢了张大生的脸。张大生喝酒，我只能以茶相陪。因为我从不喝酒，在十年前，张大生就知道我滴酒不沾，因为我患有酒精过敏症，一喝酒，全身就会长许多红点，而且奇痒无比。所以，一上桌，张大生没让我喝酒。
喝了一会儿，张大生见我们很少动筷子，就给我也倒了一杯酒，我推脱不过，勉强地接了那杯酒。
酒当然是好酒，正宗的五粮液，但我觉得这酒难以下咽，可张大生却喝得津津有味。张大生说，他宁可一日没饭，但不能没酒。酒已经成了他的命根子。他的话我理解，就像我这个烟鬼，宁可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一日没烟。
张大生与我都有一种爱好，我觉得我们可以用“同病相怜”这个词来形容。
喝了半杯酒，我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发痒，而且还觉得越喝越有瘾。于是，我把剩下的半杯一口干掉，本不想再喝，可这酒又勾起了我的欲望，我把酒杯递到张大生面前。张大生把酒满上，大笑着说，你小子也居然学会了喝酒，当心，多喝了，痒起来时，嫂夫人就难过了。我说，反正老婆是拿来挠痒的。说完，我和张大生同时大笑起来。
你这个死鬼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居然还笑得出来。妻子在一边插嘴，既然他都不怕痒，我也不怕。来一杯，我要尝尝这酒的味道。
嫂夫人就是嫂夫人。张大生笑着站起来给我妻子倒酒。可是，只倒了半杯，酒瓶里就没有酒了。张大生一挥手叫服务员再来一瓶。妻子忙止住了服务小姐，说，我看就算了。他下午还有一个会议要开，如果喝多了，他要是在会上出洋相，那可怎么好啊。况且这酒这么贵。我怕他消受不了，身上痒起来，女同事站在他身后，他都不敢叫她挠呢。
好了，不喝了。张大生微微变了脸，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说，我也差不多了。我也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我想我们就此告辞，哪天有空了，我们再好好喝一次。张大生说完站起来付了账就开着小车走了。
我们不欢而别。我把这不快怪罪于妻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张大生要酒，就让他要吧，反正又不是我们出钱，你阻挡人家干什么？况且人家张大生发达了，又不是买不起一瓶五粮液。
我又不懂酒桌上的事。妻子辩解说，我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你一个小科长几时喝过这样的好酒？有你朋友在，我就不能享受点口福？再说，我们哪天回请他喝一次不就成了？
妻子确实不懂酒桌上的事，我也从没有带她去赴过公家的酒席。但妻子的话我却记住了：有时间一定请张大生喝一次。可是，我们每次打电话给张大生，张大生都说有事。回请张大生吃饭成了我的心病。
这天，妻子回来告诉我一个消息：张大生生病住院了，我们去医院看看他吧，也算是我们回请他那顿饭的最好机会。当即，我和妻子买了不少于一顿饭钱的礼品到医院去看望张大生。
从医院出来，张大生的妻子就追了上来，一定要我们把礼品带回去。我说，嫂子，你这样做，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送些礼品，我们拿来也没有用啊。如果你把礼品换成现金。我们就少欠点医院的费用。张大生妻子说这话时，脸上有了泪痕。
这时，我才知道，张大生早在几年前就从局长的位置上下来了，喝惯了五粮液的他，却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