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舞（小小说）
康康舞（小小说）
■ 殷君发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8期 通俗文学-情爱小说
男人认识女孩的时候，康康舞正在小县城热得起劲儿。那强烈的节奏，让男人和女孩都疯狂陶醉。男人是那种事业小成的，有妻子，很贤惠，也有女儿，很调皮。平静的日子过久了，男人心里就有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生活中少了点什么，总想找点事情干干，刺激刺激松懈的神经。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女孩。女孩清清纯纯的，甩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在康康舞曲的旋律中就像绸缎般细腻。男人看呆了。男人说，你是我找了多年的人。女孩不相信：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这么老套，情话都出不了新意。男人就乐，嘿嘿地笑，说，前世我就梦见你了。女孩微微翘着下巴，没创意，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将老婆骗到手的。男人就猛地一颤，是啊，我有老婆，有孩子，有一个很平静的家。我该回去了。男人起身往家走，女孩也跟了过来，慢点，哎，我说你慢点走，晚上喝了很多酒，打车回去吧。男人的脚步还在随着康康舞的节奏迈动，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女孩说，我说嘛，甭硬挺了。
那夜，男人找到了刺激神经的事情。抱着女孩，男人心情很复杂。女孩还在睡梦中。男人抚摸着女孩的长发，猛然想起了妻子，当然还有女儿。结婚这些年，男人还是头一次夜不归宿。以前，不管有多晚，男人都会回家。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回去，妻子就会睡不着，将家里的灯全部亮着，整夜睁着眼。妻子说，你就是我的港湾。男人翻身起床。可能男人太急了，穿衣服时将女孩弄醒了。女孩甜甜地笑：还早呢，急什么？男人正在穿毛衣，毛衣是妻子花了整整一个秋季织的，妻子说，高领子毛衣更御寒。其时，男人的双手正在衣袖里，脑袋攒足了劲往衣领里钻。女孩见他穿毛衣的样子真滑稽，“咯咯”地笑。男人脑袋钻出衣领，问，笑什么？女孩说，哪天我给你织一件吧，这么老套的毛衣还能穿吗？男人没搭腔。三下五除二跳下床，留下女孩惊讶的眼神和呼唤：周六一起跳康康舞！
男人回家的时候，天还没亮。男人推开家门，家里果然灯火辉煌。见他回来，妻子关切地问：加班加了一个通宵？男人记起昨晚出门时告诉妻子晚上加班的。男人躲过妻子的眼光，含糊地“嗯”了一声，伸手给女儿掖好被窝。男人要关灯时，妻子拉住了他：别走，我怕！男人就坐在床边，看着妻子沉沉地睡去。妻子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她梦见了什么呢？男人想起昨夜，就狠狠地责怪自己。男人在心里说，再也不去见女孩了。可是，男人总是对女孩念念不忘。男人不善撒谎，不像那些“家中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男人有心计。男人心里藏不住事，就在妻子面前走了很多次神。妻子总是关切地说，不舒服吗？休息些日子再上班，我给你请病假。男人说：没，不是，是。语无伦次地，让妻子皱眉头。
又到了周六，男人在家里坐卧不安。男人太想念女孩了。在一个小县城里住着，男人却不敢明目张胆去见女孩，熟人太多，指不定就会掀出大浪来。这时，手机响了，男人一看号码，是女孩的，男人躲到阳台上接：快来吧，等着你呢。电话里，康康舞的强烈节奏正铿锵作响。男人合了手机，对妻子说：我加班，晚点回来。女儿跳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你早点回来，我要等爸爸妈妈一起睡。
男人再次见到女孩时，女孩很热情地给他一个响亮的吻。男人很不自在，大庭广众之下，舍不下面子。女孩就笑：别这么小气，我不会把你从你妻子手里夺走的。女孩拉着男人开始跳舞。男人被女孩的热情和音乐的狂热包围着，脚步就在节拍下舞动。男人疯狂了，陶醉了，这样的音乐，多好！
男人伴着晨曦跨进家门时，下定决心跟妻子摊牌：我爱上了一个女孩。男人开门见山。妻子睁着眼在他脸上盯了很久：什么？男人说：我想离婚。声音不大，却如晴空霹雳。妻子木然地看着他，然后，脸上就有了两条奔涌的泉水：决定了吗？决定了。妻子停了很久，再问：不后悔？不，我想现在不后悔。顿了顿，男人又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净身出户。男人的喉咙好像堵着一口痰，憋得厉害。
男人搬走了。以后，他和她，还有女儿，就成了汇款单上的两个地址。虽然，小县城不大，他却不能常常去看望女儿。他害怕女儿的眼神。男人变得有些沉默了，显出苍老。
男人去看女儿。女儿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他说：女儿，爸爸来看你了！女儿怯生生地望着他，先前的调皮劲消失得无影无踪。男人的心有种被刀子割般的痛。男人抱着女儿：叫爸爸，乖，快叫爸爸。女儿突然“哇啦”大哭起来：爸爸，我想回家。男人说：你现在是在家里啊！女儿说：没有爸爸不叫家！男人猛地惊呆了，嘴里有咸涩的味道在澎湃。男人抱住女儿：好，爸爸不走。
男人又搬回来了。女孩说：我随时欢迎你回来。男人看着天空，半晌，才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