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笔（小小说）
代笔（小小说）
■ 安 庆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6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金榜当支书后，吕明也成了忙人。金榜和吕明是同学，关系保持得很融洽。这几年，金榜当支书当得忙，遇到上级要年度规划，中心工作选他作典型发言时，曾是班上文科状元的吕明自然成了金榜的代笔。
吕明每隔几天到金榜家串一次门儿，有了新政策、新文件，金榜就送给吕明看，村里还专门为吕明订了几份报纸。
吕明说：“其实我不想看的。”
金榜说：“看看吧，培养一下领导意识，说不清将来能超过我。”
吕明说：“不是看你忙，龟孙看这干巴巴的东西，我好像成了你的秘书了。”
金榜说：“我小小村官可不敢用什么秘书，不过就是让你代代笔。”
这年春天，乡里开一个重要会议，县里的领导也要列席，乡里点名金榜和另外两个先进村的支书在会上重点发言，吕明自然又忙了起来。
吕明整整忙了两个黄昏，删改三次，把讲稿整整齐齐誊写在格纸上。在吕明忙乎时，金榜让老婆送过来两条烟。吕明的桌前烟雾腾腾。
金榜的讲话果然不同凡响，会议刚散，与会的副县长握着金榜的手对乡书记交待，“马上要开全县农村工作会，内容就有基层支部书记发言这一项，你们乡就定金支书。”
乡书记马上又郑重地对金榜交代，“你代表的是我们全乡，内容要充实，气魄要胜人，一定要讲出水平，讲出的话要像一块大石头砸到水里，得溅起浪花。”书记说话时，金榜激动得头上直冒汗。
金榜回村先去找吕明，把乡书记的话原版说给吕明听。吕明就又在黄昏喷着烟雾坐在写字台前，在橙黄的灯前铺开稿纸。他思绪翻转，文笔流畅，按金榜的交代，他又加上自己的想像和构划、群众对村里发展的愿望和期盼。
金榜在全县农村会上的讲话引起阵阵掌声，真的砸了块大石头，乡书记夸他浪花激得又大又好。让金榜苦恼的是，讲出去的话，放出去的箭，难度不小啊，来年县乡领导要检查验证呢？可讲话中的有些内容并不是自己的初衷，他心里就埋怨吕明，悔自己当初看稿子没有把这些删掉。可删掉了，还能赢得反响么？
金榜只得背水一战。一年后讲话中的内容逐项达到兑现：村街的路被硬化，路灯明得像白昼，田里的渠道都修成了水泥渠……县乡领导到临河村看后，都夸金榜说话算数，有气魄。金榜因此被评为县里和市里的劳动模范、优秀支部书记。这一来金榜更忙，发言的频率更频繁。吕明也把更多的黄昏应付到为金榜写发言稿上。金榜在辉煌的发言、忙碌的应付中感到疲乏。但每当站在热闹的村工业小区，看着快把村委会的墙坠弯的奖状荣誉，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悦。
这一天，金榜站在两叠厚厚的发言稿前，默然沉思，仿佛有一层惶恐，又有一种预感。
几天后吕明被提名到村养殖场当副场长，负责跑业务。此后，代笔这一绰号对吕明来说已经有些名不副实。吕明仿佛达到了一种解脱，整天忙得全省各地的跑，小日子过得很自在。奇怪的是金榜在各类会议上的发言开始变得苍白，让等待一场激情演说的人感到失望。几次之后，乡里领导找他谈话，问他是不是有意打退堂鼓，是不是意志消沉的一种表现。并把一个新的任务交给他：市里要在临河村召开村办企业现场会，要求他介绍经验时必须把原来的气魄拿出来。还给他派了一个乡里的笔杆子，可那笔杆子几易讲稿他都摇头。
金榜只好又找吕明，把吕明从跑业务的路上召回来。
现场会一天天迫近，金榜几次催吕明交稿，吕明都回话说还没有弄好。这天乡书记和一名副乡长到临河村落实现场会情况，金榜正给他们汇报时，吕明推门进来。金榜赶忙递眼色，但吕明似乎根本没注意，郑重地把写好的一沓讲稿递到金榜的面前……
不久，吕明被聘到了乡政府。不过凭着多年的交情，还一如既往做着金榜的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