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零（小小说）
找零（小小说）
■ 何承亨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6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那时刚到南方闯荡，工作没找到，口袋里只剩一张５０元面值的钞票了，我站在异乡的街头，心里甚是凄惶。
“买报喽，特大新闻，大明星×××偷税漏税被拘留！”一个盲眼报童就在离我不远处嘶叫。我好奇地靠上去问：“你眼睛看不见，怎么晓得今天报纸的卖点？”报童说：“妈妈让我今天就这么喊。”我的心不禁一沉，说：“你妈妈也真够狠心的，她怎么能让你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小孩出来卖报为她赚钱呢？”报童有些倔强和不满地说：“不许你说我妈妈的坏话，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下岗了，爸爸病死后，就靠她卖报养活我们母子俩。这些日子她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荡，是我自己要出来卖报的。”
这时，街边一辆尼桑车哧地刹住，车上快速走下个阔佬模样的人，站到我旁边。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好像是在等人。生意来了！盲童脸上立即露出讨好的笑说：“买报吧，今天的内容精彩得很哩。”那阔佬漠然地盯了盲童一眼，没掏钱买报，也没吱声。见盲童脸上越来越失望的表情，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反复摁了摁裤袋里那张５０元钞，终于拿出来，默默地递到盲童手里，变腔变调地说：“周末、晚报、晨报、都市报各一份。”盲童熟练地取出了四份报纸，我连忙伸手接住。盲童又在那张５０元钞上摩挲了一阵，说：“你没零钱吧，我该找你４６元。”说着就在一只大口袋里摸索着零钱。
一直沉默着站在我旁边的那人不耐烦地抬腕看看表，便急速走过去钻进那辆尼桑里，将车发动开走。听见离去的脚步声和汽车引擎声，盲童急了，手里拿着钱边循声追去边喊：“先生，找你的４６元钱，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施舍呀，妈妈说过的，一个人应该自食其力……”
我伸出去接零钱的手僵在了空中，我本想对小盲童说“那零钱应该找给我”的，但我的话被自己的一口浓痰卡在了喉咙里。我缄默了，慢慢放下手，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我又开始在这陌生城市的街边睃巡，仔细留意每一块贴得层层叠叠的小广告栏——我想尽快找到一份出卖力气的零活儿，我必须先挣到自己下一顿饭的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