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梨花（小小说）
梦中的梨花（小小说）
■ 葛长海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6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李昊接到一个自称黄爱国的电话，黄爱国在电话那头口气很急切地邀请他参加他组织的同学会。黄爱国哪个黄爱国？李昊一头雾水。黄爱国自揭谜底：老同学，我和屠梨花等着你，敬请光临吧。李昊慌不迭地答应了。虽然他已经成家立业多年，但他依然很激动，他尽可以记不得黄爱国何许人也，他怎么能忘却屠梨花呢。屠梨花无疑是他们那届补习班同学中的亮点，因为能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读书，点燃了班里几多成年男生最初爱慕的火花。
二十年前，李昊刚插班到补习班复读时，心情很糟糕。不过，当他环顾审视周围的同学后，一丝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成了他的兴奋点和原动力。同学中，不乏复读两次三次的，甚而校园里还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某某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本校教学，他的学生中居然有好几位是他初中和高中的同学。李昊心里清楚自己只有通过高考才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大方向既定，小挫折在所难免。有一次月考没考好，李昊很失意，他在大寝室通铺上合衣而卧，喃喃道：这次考不上，能把屠梨花娶回家，此生无憾矣。寝室里的同学用咻咻的鼻息善意地乱嘘他。正在这时，就是这个黄爱国回来了，他闻言奔到李昊面前厉声喝问：你说什么？天哪，他眼珠涨红，跟兔子似的。李昊这时想起自己的大方向，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损，就低头婉辩：开玩笑呢。黄爱国变了颜色，口气依然霸道：这样的玩笑不能开！
黄爱国离开后，有同学提醒他：李昊，黄爱国家五代都是杀猪的，你可别招惹他。闻听此言，李昊惊出一头冷汗。
高考前，黄爱国给屠梨花写的情书的内容曝光，身为第三人的李昊记得刻骨铭心——梨花：东风吹，战鼓擂。给我一次机会，还你一个惊喜。心爱的人啊，你就等待我胜利的好消息吧！但屠梨花好似对黄不感兴趣，曝光的情书内容最先是从女生那边传过来的——这种情况令李昊士气大振。
揭榜那天，天蓝蓝，风习习，李昊顺利通过高考，他很得意。再看黄屠两位，考试成绩大失水准，连建档线都没突破。记得当时黄建国伏地号啕痛哭，直哭得昏天地暗，大家正不知如何劝慰，只见屠梨花走上前去提脚朝他屁股踹了一下，斥道：没种气的东西！天不绝曹，懂吗？大家惊愣之际，屠梨花已然牵着黄爱国的手扬长而去。
李昊如约来到同学会现场——故乡这个小县城最豪华的宾馆的最大的包间。二十年了，补习班一年的同学，很多面熟却相互叫不上名字，所以大家都显得很拘谨。冷眼看去，李昊觉得大家似乎和黄爱国很熟，大家对他有那么一点敬畏。李昊觉得一个小城大款，再富也富不到那里去，组织同学聚会，显摆呗。一打听，他直乍舌，乖乖，黄爱国两口子家资愈千万。
大家争着和黄爱国寒暄，李昊却不识时务地问：爱国，屠梨花呢？黄爱国瞄他一眼，突然眼光大亮：李昊，听说你在省城教书，怎么样，一月挣多少钱？李昊不想跟“龙王”比宝，不卑不亢淡淡笑道：够花。黄爱国啧啧道：到底是文化人，素质就是不一样。我说老同学，邂逅不如意，便就还孤，我给你在我公司安排个事做。你看，咱同学里韩志、顾风莲、郭峰他们几个没工作的没工作下岗的下岗，我都给安排了，如今都是我公司里的中层领导，我也没亏待他们，不信你问问。几个面熟的人冲李昊点头。黄爱国继续说：咱弟兄，你别客气。李昊说：谢谢。前两天我看报纸，上面说胡锦涛主席视察深圳，见到一个宣传标语，很欣赏……李昊还要往下说，屠梨花走进来。当年花骨朵一样的女人如今成熟了，模样很慵懒，她倦怠地冲大家一点头，扭头对丈夫说：开始吧，边吃边聊。
菜流水送上。气氛很沉闷。慢慢地，大家酒盖了脸，气氛方有所缓和。这时，屠梨花缓缓站起身说：谢谢大家光临。叫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大家多担待。大家是见证了我和老黄的爱情的，我想请大家再见证一下我们的婚姻。说完，她把个蓝皮文件夹递给丈夫厉声道：黄爱国，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当着大伙的面，你就把字利索地给我签喽。黄爱国如受雷霆一击，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同学会不欢而散。李昊在归途中和一位同学搭伴，他感到这次回来一个感受两个字：不值。冷不丁那位同学问：李昊，你说胡主席欣赏哪两句话？李昊微微一笑道：穷人要有穷志气，富人别有富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