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小小说）
鬼子（小小说）
■ 颜士富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7期 通俗文学-新人新作
在粮管所能连续定仓收购的，只有鬼子了。
鬼子是粮管所职工给他起的绰号，时间长了，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叫出他的真名来。
鬼子给人的第一感觉特别是售粮农民的感觉是没有架子，是个高搭低就的人，也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人，售粮农民就喜欢奔他。
鬼子收购从不用扦样器，他说那玩意把人家口袋一戳就是一个窟窿，售粮农民不高兴。鬼子收购用的是筐，让农民把粮食倒在里面，粮食的好坏自然一览无余。
每季收购时，鬼子的仓库就被售粮农民堵得水泄不通，老少爷们近前都递上一支红运河或者罗曼蒂克（每包一元左右）。鬼子从不嫌弃，嘴里连说“好的！好的！”手就伸去接过了烟，因此，老少爷们很高兴——鬼子没拿他们当外人。一下子就没有了距离。
凡是合格的粮食，鬼子每过一秤都唱出数字，如此，售粮的很少去扒拉秤星。当然，也有细心的农民在家把自己的粮食称了一遍，当与鬼子的数字有误时，鬼子就满脸的灿烂，说：“收购不容易啊！公家的仓库亏不得，粮食消耗大，有的水分高，都是迁就收的……”
听了鬼子的一番解释，售粮农民不禁怜悯地说：“都是自家地收的，十斤八斤的别计较了，可不能亏了公家的仓库，会计的服务态度恁好。”
鬼子知道售粮农民说的都是恭维话，他要让农民心服口服，他不紧不慢地从筐里抓了把粮食，一粒一粒地放进嘴里嗑，然后吐出一个个扁片，说：“你看水分多高，不利于保管，一旦发芽霉变损失就大了，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啊！”接着用商量的口吻说，“还是放到晒场照一照吧……”
鬼子的话音还没落。售粮农民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回糟了，粮食卖不掉了，心里直埋怨前面该死的瞎找岔。
“会计，打点折将就收了吧！”
“不行啊！”鬼子说，“克斤扣两是违反收购政策的，你们都瞧见啦，我扣谁的秤啦？”
“哪里，哪里，绝对没有扣秤。”
“……”
后面排队的售粮农民接二连三地说。
尽管售粮农民个个都表了态，但是验收还是渐紧，隔几份就退了一份。称到谁的，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只念阿弥陀佛。刚才还活跃的气氛陡然沉闷了许多……
称过的粮食要走跳板上去，扛粮都是男人的活，女人只能在秤边帮助把盛粮的筐撺到男人的肩上，上肩时要叫号子。当女人弯腰拾筐时，上衣就滑到了上半身……鬼子眼睛一亮，说：“哟，这位大姐和我一样都没有裤腰带……”
“哈哈哈……”
鬼子话音一落，男女老少笑得前仰后合，一下子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此后，再没有人提少秤的事了，鬼子还时不时地提醒大家看准秤。
鬼子收购速度很快，几天就收满了仓。
收购一结束，鬼子就被评为优秀收购员，因为收购时唯独没有人在领导面前反映他有克斤扣两和态度不好的行为。
调拨时，鬼子收的粮食仓仓有溢出，保证了所里一年的招待费用。
否则，鬼子就不叫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