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了我的野鸡（小小说）
谁拿了我的野鸡（小小说）
■ 刘春庭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7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母亲套住了一只野鸡。
母亲没舍得吃这只野鸡。第二天，她揪着公鸡尾巴起了个大早，赶了四十多里路，来到县城桥头菜市场。她要把野鸡卖了，凑足今春买稻种的钱。
桥头菜市场真大，蔬菜堆成了山，卖肉的摆成一长溜。
母亲提着野鸡一走进菜市场，就有几个贩子“嗡”的一声围了上来，长背猿一样伸着手，直嚷“卖给我！卖给我！”
母亲死活不肯让贩子们倒手赚钱，她左冲右突地挤了出来，找了一家卖肉的摊头蹲下，把野鸡摆在面前，等着有好的买主来临。
卖肉的摊主五短身材，白白胖胖，脸上的肉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见母亲蹲在那儿，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闲扯。母亲便觉得这摊主蛮可亲，一点也不欺生。
“哇，好漂亮的尾巴毛！”一个小男孩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手径直向野鸡的尾巴伸去。
“哎——可不能拔！”母亲怕他拔野鸡尾上的长翎，连忙制止，因为那样可就不好卖了。
小男孩缩回手，在野鸡面前蹲下来，眼睛滴溜溜的盯着野鸡打量。
这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样子很可爱。
小男孩抬起头，用一种乞求的目光问母亲：“奶奶，我可以摸摸它吗？”
母亲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摸吧，小乖乖——但要小心点啊。”
小男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爸爸，快来看，好漂亮的野鸡！”小男孩向母亲身后卖肉的男人喊道，母亲这才闹清楚他是摊主的儿子。
“有什么稀奇的！”摊主没好气地说。
“我想要这野鸡尾巴上的长毛，爸爸，你把它买下来吧。”小男孩求道。
“你要两根毛做什么？！”摊主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装孙悟空！”小男孩说。
“你个小崽子学习不好点儿搞，还玩出花样来了！”摊主大声喝斥道。
小男孩被他老子镇住了，再不敢吱声，但仍然缠在那儿不忍离开。
对面摊子上的老板和一名顾客不知为什么争吵起来，惹得一帮人围着看热闹。
母亲也向前走了两步，伸长了脖子在那儿观望——等她回转身时，发现野鸡竟然不见了！
母亲发现小男孩的神情有点古怪，便问：“小乖乖，是不是你把奶奶的野鸡藏起来了？”
小男孩怯怯地摇了摇头。
“谁拿了我的野鸡？”母亲大声问道。
周围的人耷拉着眼皮，谁都没回答。
“是我爸爸拿了！”突然，那个小男孩指着卖肉的男人大声说。
周围人的脸一下子由漠然变成了愕然。
“放你妈的狗屁！老子什么时候拿了？！”卖肉的男人大声喝道。
“是的！就是你拿了——我亲眼看见的！”小男孩底气十足。
“啪——”，小男孩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老子叫你小狗日的胡说！”卖肉的男人凶神恶煞，额上青筋暴跳。
“是的！是你拿了——你拿了就藏在案板底下了！”小男孩不依不饶，揭穿了他爸爸的老底。
卖肉的男人举起巴掌又要扇过来，母亲一把将小男孩拉到了身后：“不要再打他了！你还是把野鸡还给我吧，小孩子都说实话！”
“你别听这小狗日的瞎掰，你自己看看我的案板下，一根野鸡毛都没有！”卖肉的男人摊着双手说。
母亲向他案板下看看，果然没有。
母亲的脸色变得失望，摊主的脸上则掠过一丝得意。
“是我爸爸拿了！我敢打赌！”望着母亲失望的脸色，小男孩急切地向周围的人叫嚷着。
围观的人开始向这边聚扰。母亲扯着卖肉的男人说：“我相信是你拿了，你今天要是不还我，我抠出眼珠子来盯住你！”
僵持中，旁边一个年纪较大的摊主说：“算了，算了！你找回来还给她吧！唉，你把个鬼儿子带出来干什么？——真是个活宝！”
卖肉的男人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最后终于腆着脸说：“好、好、好！我给您把野鸡找回来——今儿真是个霉天！”
母亲跟着卖肉的男人，从肉摊这头一直走到那头，才找回丢失的野鸡。原来，那一溜儿的摊主们玩了回击鼓传花的游戏。
母亲提着失而复得的野鸡，径直走到小男孩面前，拽过小男孩的手：“来，小乖乖，奶奶把这野鸡送给你。”
“我不要。”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把手背在了身后。
“好，那奶奶让你装孙悟空。”母亲蹲下身，开始一根根地拔野鸡尾上的长翎。
等母亲抬起头，准备把拔下的长翎塞到小男孩手中时，小男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