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招待（小小说）
零招待（小小说）
■ 吴守春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1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我在范副书记的陪同下，前往太白村检查村务公开民主管理工作。太白村的曲主任在村部接待了我们。
第二季度村务公开栏粉笔字都有点模糊了，给我的第一印象不错。范副书记捣捣我的胳膊，说：不是现穿耳坠现上轿给检查组看的吧？
我仔细浏览，发现招待费一栏里是空白。我对曲主任说，这栏的数字都叫风雨淋掉了，得给补上，群众对村里最敏感的就是这一栏了。
曲主任点头，附和道：领导说的对，村干部也没啥大的油水，差不多就是口头贪污，还不是一屁放了。曲主任又说，这一栏我们没填。
没填？范副书记当即批评：这么重要一栏，怎么能不填？亮一半，捂一半咋行？
我说：是不是第三季度招待费还没来得及结账？要是这样，也不能随便估个数字糊弄老百姓。实事求是嘛。我把脸侧向范副书记。
曲主任道，这个栏目是零。零代表没有，没有招待费，填了没啥意思，所以……
没有招待费？我和范副书记都好像在听天方夜谭。范副书记打圆场道：即使没有招待费，也要填没有嘛，格子空了，群众看了怎么理解！你们啦…唉！
一个村，一个季度招待费竟是零，想把我们当猴耍呀。我心里生着闷气，你曲主任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我决定给他来个旁敲侧击。趁在村部拉闲嗑的空隙，我说前两年在一个镇的村检查乡镇企业碰到的一个故事。那个企业其实子虚乌有，但却有一本本帐目。检查组同志正要通过验收，不知谁问了一句：偌大一个企业，怎么连一张招待费单据都没有啊？你们不是廉政典型了？一句话，弄得被检查村的同志面红耳赤瞠目结舌。唉呀，做假账咋把招待支出给忘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范副书记当然知道我这并非闲谈。但他处乱不惊镇定自若，只是打着哈哈。他叮嘱曲主任，意味深长地说：老曲啊，我们的村务公开离领导要求还有一定差距，以后，可得完善提高哟！
曲主任却装起糊涂，不以为然。他看看壁钟，说，范书记，时间不早了，是不是留领导吃个工作餐？
怎么样，露馅了吧。我暗暗得意。工作餐？还不是请菩萨陪了一桌罗汉，找个招待事由。
范副书记见我有留下来之意，把我拽到一旁，悄声说：菜科长，我们还是回乡，老曲有肝炎。
哦，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老范上厕所了，村部只有我和老曲。我和老曲闲聊。我说，老曲啊，你当村主任有几年了？老曲说，今年刚选上的。我问，那你过去不在村里？老曲说，开车。我说，开车比当村干部挣钱呀。老曲说，开车挣钱也辛苦，一只脚踩在驾驶室一只脚踩在公安局，条条蛇都咬人呢。当然喽，当村干部也不容易，当村干部要能像开车就好了。我说，你是指村干部待遇低？老曲点头，又摇头，老曲说，主要是喝酒，沙家浜里阿庆嫂说过，来者都是客，“客”字里头一个口，不吃不喝行么？你还得舍命陪君子。我刚当村主任，村里来人我不喝酒，其它同志就说，老曲，你现在是一村之长了，还当你是驾驶员啦，我只得奉陪。菜科长，我原来也能喝两杯，开车时间长了，这么多年都不喝酒，端起杯子，真不适应呢。不喝又不行，喝吧，不但伤身体，群众还有意见。群众选我当村主任，很大程度是冲我开车不喝酒，到村里干减少开支，哪知我戴了乌纱歪了嘴。所以，不瞒领导，我想了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谎称自己患了肝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