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小说）
钱（小小说）
■ 吴守春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1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张三到李四家取李四还的一万元钱。李四开了个邮电代办所，早晨顾客很多，李四忙得不可开交。李四见张三来了，麻利地打开抽屉，将一捆砖头似的百元大钞甩给张三。说，这是一万块，我刚从信用社小徐那里取的，我也没点数，你数吧。张三接过那块砖头，见还是原装打了捆，掂了掂，说，点啥哩，信用社的会计成天和钱打交道，还能有错有假。李四说，当面点钱不小人。张三说，你说哪里去了，咱俩一粒黄豆破两瓣吃，谁和谁呀。李四指了指柜台上的提示牌：“当面点钞，离开概不负责”，故作郑重其事地说，有这么多人作证，假如少了钱，你再找我，我可天扛不睬你九点啊。
顾客多，张三没有和李四多寒喧，揣着钱，回家了。
回了家，张三把钱从兜里取出来，觉得还是有必要点一下。一万块，不是一个小数额。点钱的时候，他好像怕被别人发现似的，拴上门，还关严了窗。要是被人登门碰见知道是李四还的钱自己还不放心点数，就有点尴尬了。谁不知道他张三和李四的关系，当面不点背后点，那不是显得自己虚伪了！点了一遍，少了一张；再点一遍，少了一张；继续点一遍，还是少一张。咦，真见鬼了！少一张就少一张吧，自认倒霉，不就是一百块钱么，李四不可能故意少我一百块钱的。也可能是李四故意所为，试探我到底点不点数。要是这样，李四不会不给我的。还有可能是信用社打捆时短少的，忙中有错，李四也是粗心大意，蒙在鼓里。
晌午，李四打电话给张三，问张三的钱是不是足额。张三想，李四今个儿是怎么了，真的认真起来了。他们俩一直是抓钱不数的朋友。或许真的是李四有意抽掉一百块钱。那样，我就更不能如实说少了一张了。张三说，你从信用社取的钱，怎么可能少哩。再说，我把钱带回家放进柜里就完事了。肯定足额，你还缺斤少两。李四说，你如果发现少了，打电话告诉我。张三说，你真罗嗦，咋变得婆婆妈妈的。好吧，我数数，钱少了，我再找你要，你还赖帐？说完，就把电话搁了。
张三到信用社存款。张三把那捆钱递给小徐，当然那捆钱张三添进去一张，是个整数。小徐问，多少？张三说，一万块。小徐又是点数，又是验钞，翻来复去，弄得张三不耐烦。张三催促，快一点，我还要赶车呢。这钱，前天刚从你手里取的哩。小徐不好意思，说职业习惯，稍有疏忽就出差错。一个萝卜顶一个坑，短一个钞儿也是我赔。我们多错出去的钱，一般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少错了人的钱，大多是找上门来。我们这些玩钱的，最后都有点疑鬼疑神神经质了。前两天，我就错了一百元钱给了李四。李四是熟人，还给了我，要是遇到其他人，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张三一惊，暗忖，应该是你小徐少付给李四一张百块呀，怎么李四多领你一百块了？张三追问小徐，小徐说，李四取钱时也没点数，我们有业务往来彼此信任。回去后李四还了人家。他老婆买菜回来，说从信用社取的一万块钱里抽了一张到菜市场去了。李四打电话问还给钱的人，那人说数额不错，李四便把一百块钱还给了我。
张三这才知道李四打电话的原因。说，幸亏你遇到的是李四。你们跟钱打交道，是得小心谨慎为好。要是遇到我张三，可就不好说喽。
小徐抬起头，说，听说李四钱是还给你吧？李四问你你怎么不趁机说少了一百块钱哩！
张三迟疑片刻，说，没少钱我怎么能说少了呢？哪有赖朋友的不成，钱大还是人大呀！
小徐说，李四问你，你说少一百块钱就好了。他这一还钱，正巧被我们王主任碰上了，主任对照规定，说我工作马虎，扣了我这个季度奖金呢。
张三愣在那里，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