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桥（小小说）
月亮桥（小小说）
■ 杨汉光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2期 通俗文学-爱情小说
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石拱桥，弯弯的像半个月亮，我们叫它月亮桥。月亮桥非常古老，据说有五百年历史了。桥上爬着稀疏的青藤，一根根垂下来，像老人的胡子，“胡子”上结满拇指大的果实。
果实红熟的时候，正是中秋。中秋节的夜晚，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桥上，看月亮从山那边缓缓地升起来。大姐分发月饼，每人一个。她又俯身把桥下的青藤拉上来，采摘藤上的野果。我们用野果就月饼，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我还舔嘴舔手咽口水。大姐的月饼居然还没有吃完，她又分一小块给我。我说：“大姐你真好。”大姐说：“我是怕你把舌根吞到肚里去。”
月亮升高了，父母已经回家，我和大姐还留在桥上。大姐给我讲月亮娘的故事。大姐讲的月亮娘，其实就是嫦娥，传说是人间美女，后来飞上月宫成了神仙。我看着天上的月亮想入非非，以为月中真的有神仙居住，还有洁白的宫殿，芳香的桂花树。天上的月亮倒映在桥下的河水里，似乎神仙来到了我们的身边。夜深时候，我在大姐的怀里睡着了，枕着如水的月光。
大姐是村里最美丽的姑娘，小伙子们都想娶她为妻，媒婆踏低了我家的台阶。最后父母答应了张家的二虎。我也希望大姐嫁给二虎哥，因为张家就在小河的另一边，很近，那样大姐嫁了也像没嫁一样，中秋节还能和我在月亮桥上摘野果、吃月饼、讲月亮娘的故事。可是，大姐却不愿意嫁给二虎哥，她喜欢另一个人。那个人叫刘田，是外村人，每年都来我们村收购蚕茧。大姐卖过几回蚕茧给刘田，就爱上了他，死活要跟他走。父母不答应，一定要大姐嫁给二虎。
有一天，大姐一边流泪一边收拾衣服，在我的脸上又摸又亲。我感觉不对头，就悄悄跑到田里告诉父母。父母飞跑回来，发现大姐已经拿着衣服走到月亮桥下了。桥下还有一个人，是刘田。原来大姐要跟刘田私奔。父母喊来村里人，把刘田痛打一顿赶跑了，把大姐抓回来关进黑屋。
半年后，也是中秋时节，父母作主把大姐嫁给了二虎。迎亲的队伍来了，大姐被装进花轿，抬过月亮桥。谁也没想到，抬到月亮桥顶时，一向柔弱的大姐，竟踏着轿杠，纵身一跃，跳下了月亮桥。秋天的小河很浅，大姐跳断了双腿，又延误医治，从此成了一个不能走路的残废人。
张家自然不要大姐了，把她退还给父母。父母也把大姐当作多余人，养着，骂着。没想到我的报信，使大姐变得这样惨。谁还会来爱我的大姐，娶她为妻呢？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居然有一个人来向父母提亲，要娶大姐为妻。这个人就是刘田。父母这时候求之不得，像甩掉包袱一样高兴，主动说不但不收刘田的彩礼，还要倒贴两千块钱给他。刘田不要父母的一分钱，他只是背起残废的大姐，一步步走过月亮桥，走向遥远的天边。
月亮桥还是那样弯，小河的水还是那样流，桥上的青藤还是年年开花结果，可我的大姐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