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熟（小小说）
杀熟（小小说）
■ 秋 雨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7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早上，小张还没起床，电话铃就响了，是王副镇长夫人打来的。王夫人在镇上开了一家饭店，生意很红火，今天一大早又有人订了好几桌，可是每天给饭店送鱼的小贩今天却没能及时送鱼来，池子里的活鱼又不够，这下可急坏了精明的女老板。情急之下，便想到了小张。小张的岳父经常打鱼，王副镇长又是小张的主管领导，王夫人给小张打电话时就觉得很仗义，说是要所有的活鲫鱼，越多越好。
正值旅游旺季，饭店的生意都很看好，活鱼便非常走俏。半斤以上野生活鲫鱼色鲜味美，每斤能卖到六元钱，死的也能够卖到五元，而且全是现钱交易。镇上各饭店争相上门抢购。
今天是领导夫人首次相求，小张觉得这个忙一定要帮。再则说，货卖谁家还不是钱，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小张立即给岳母打电话。
吃过早饭，小张到岳母家去取鱼。岳母告诉他，今天的鱼虽不多，却个大匀称，就五条，足六斤，全是活蹦乱跳的，让他再称称。小张又重新称了一遍，六斤二两。临走时，岳母又嘱咐道：“抹去零头，你就收３５元钱吧！”小张“唉”了一声，吹着口哨，飞快地向王副镇长家饭店驰去。
王夫人见小张把鱼送来，非常高兴。虽然数量不多，却解了燃眉之急。她问称了没有。小张故意说走得急没来得及称，让她自己称一下。于是王夫人拿来一杆秤，白胖的手把鱼往秤钩上轻轻地一挂，麻利地一码秤砣，熟练地扫了一眼星号，自信地说到：“五斤七两，偏低一点。”
不知是王夫人看走眼了，还是她这杆秤不准，或者是鱼在自行车上颠掉秤了，反正是差了半斤。事已至此，小张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好顺情说道：“那就别六两七两的了，就按五斤半吧。”
“那咋能行，该多少是多少。”女老板很认真地说。
“小张啊，价钱咋算啊？”女老板接着问道。
“你说多少就多少吧！又不是外人，你就看着给吧！”
“那就这样吧，别人多少钱咱就多少钱，随行就市嘛！以前别人给我送鱼都是五元一斤，我也不能压你的价就按五元，行不行？”女老板一副慷慨的口气。
小张微微地张了一下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稍顿了一下说道：“行，行！”心里却在想，价格你都给敲定了，我还好意思说啥。
“真是不巧，我兜里还没零钱。这样吧，小张，帐我先记着，钱你随时过来取，或者抽空我一准给你送过去，差不了号的。另外，你回去告诉你岳父，再有鱼尽管往我这儿送，咱这是做生意，怎么也不能让自家人吃亏就是了，老头起早贪黑打点儿鱼也很不容易……”女老板继续唠叨着，小张已经推着自行车走了
刚要走出大门时，听到王夫人对小服务员不高不低地说到：“嘿！小张可真逗，使了个大劲，抹了二两多……”
小张顿时觉得脸上热热的，好像占了人家老大便宜似的，于是便回过头去有些赌气地喊到：“王嫂，帐你就按五斤记着得了，好算帐，省得啰唆！”
下班以后，小张还是将准备好的３５元钱及时地送到岳母家去。小张也没再给女老板送过鱼。
以后小张又许多次遇到过女老板，可谁也没有提过鱼钱的事，似乎压根就没这茬儿。
一转眼到了年底，小张又一次遇见了王夫人，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提那钱的事。他停下来，刚喊了一声“王嫂”，女老板立刻笑着接过话头说道：“小张啊！你是不是想问鱼钱的事儿？你看，这么长时间了，你老也不来取，我天天忙忙碌碌也想不起来，你赶快跟我去把那俩钱算了吧，要不我还老惦记是回事儿。”
小张跟着女老板来到店里，只见她打开抽屉从一个鼓鼓的包里找出两张人民币，一张面额为２０元，一张面额为１０元，然后对小张说：“我记得一共是２５块对吧？我这也没有五块的，给你３０得了。什么３块５块的！”
小张本想掏出５元钱给找开，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于是不太情愿地说：“这样吧，王嫂，你就给我那张２０的得了。鱼不是我的，要不哪好意思收你的钱。”
“这…唉呀！小张真是太客气了，办事也大方爽快，难怪你王哥经常夸你。今后有啥事，尽管跟王嫂说……”女老板握着那１０元钱一脸认真一脸热情的样子，使小张觉得已经蒙了她好大人情似的。
走出饭店以后，小张握着手里的这张钞票摇了摇头，苦笑一下，拐进对门一家商店准备买包烟。店老板拿着钱上下左右前后瞅了半天，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说：“你还是给我换一张吧。这钱不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