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王子

　　在美国高技术的摇篮——硅谷，杰里·桑德斯是个显赫的人物，作为高级微型仪表公司的总经理，他同时拥有一个不太好听的绰号：小丑王子。

　　杰里·桑德斯是个怪人，也是硅谷那些名流中经历磨难最多的一个。从外表看，他属于那种浮夸、卖弄、爱虚荣的一类人，从年轻时就梦想着成为电影明星，而且总是大手大脚，讲究豪华。在"60分钟"电视节目中，他驾驶着一辆敞篷的本特利汽车奔驰，长长的银棕色头发在风中飞舞；当别人问起他有多少财产时，他会假装谦虚一番，然后将自己与航空业巨子亚利斯多德·欧纳西斯相比；他会毫无顾忌地对记者说他喜欢金钱。

　　作为一个知名人物，杰里·桑德斯个人的升迁和企业的兴旺构成了他光辉的一面，但不是他的全部。从童年时代起，他就有了这种两面性，一面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一面是过人的聪明和脚踏实地地苦干。正如那里一位公关领域的领袖人物吉斯·麦克纳所说："在硅谷所有的伟人中，杰里·桑德斯大概是最才华横溢的一个，但也是最不可靠的一个。"

　　桑德斯1936年出生于芝加哥。当他还在上幼儿园时，他的父母就离了婚，他是由祖父抚养大的。他读书很聪明，成绩一直很优秀，中学时跳了一级。但他喜欢打抱不平，所以经常卷入打架斗殴之中。在伊利诺斯大学，他读的是工程学。有一次，他的一个叫吉姆的同学和一伙流氓发生了纠纷，眼看吉姆要挨打，他走上去拉开那些流氓，吉姆跑掉了，他却被打得遍体鳞伤，以致于永远破了相。他的鼻子变了形，额骨下陷，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差一点死掉。从那以后，他明白了应该把忠实用在什么地方。

　　1958年，他大学毕业，并获得了电机工程专业的学士学位。之后他在道格拉斯飞机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但他并不安心干那份工作，一心一意只想当电影明星。后来有人告诉他：除非他把鼻子修复好，否则他永远成不了明星。这才使他死了心。

　　有一次，飞机公司的老板让他试着去主持一个项目——设计DC-8直升飞机上的空气调节系统，他干得很漂亮。这使他对自己又充满了信心。在那次工作中，他与著名的摩托罗拉公司的推销员打过一次交道，发现他们对自己的产品一无所知，但他们挣的钱却比自己多得多。他们驾驶着公司的车，又能报销昂贵的费用，这简直美妙极了。因此，桑德斯辞去了道格拉斯的工作，设法在摩托罗拉公司找了个推销员的职位。他发现，他更适合于干推销员，谁也没有他干得好。仅两年后，他已经是地区销售经理了。不久，摩托罗拉公司把他派回他的家乡芝加哥，可是他不喜欢在家乡工作，干得不太愉快。

　　恰好，他被一家新成立的费尔柴尔德半导体公司看中，劝他到他们那里去干。这家公司的两位领袖人物罗伯特·诺伊斯和汤姆·贝伊都是在电子行业很有影响的，桑德斯一向很崇拜他们。于是他去了。他决心要成为南加利福尼亚出类拔萃的人。

　　在第一年的工作中，他把销售工作搞得非常出色，公司又把他派去搞电视机推销。桑德斯不喜欢消费电子行业，他已经看到电子计算机有上升的趋势，很想站到技术的最前线。他的愿望实现了，他成了负责西部11个州的销售经理。

　　有了高工资和经理职位，桑德斯入不敷出的生活有了转机。他还清了债务，现在，他可以像电影明星一样生活了。他在好莱坞山上的国王路买了一幢漂亮的房子，而且大大地装修了一番，使之符合他本人的审美和想象力。他又得到公司允许，给自己搞了一辆黑色的卡迪拉克高级敞篷汽车。他驾驶着豪华轿车，头发留得越来越长，到60年代中期，他的浮华的名声已经被公认了。

　　1965年，硅谷另一位杰出的人物唐·瓦伦丁（后来成为一流的风险资本家）被提升为费尔柴尔德公司的销售部主任，而桑德斯是高级的地区经理。瓦伦丁要求桑德斯到他那儿去当第二把手，可是，桑德斯刚去不久，他又调了3个曾经在桑德斯手下工作过的人来，享受与桑德斯同样的待遇。这使得桑德斯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受骗了。

　　这一年，他和他的女朋友林达结了婚。可是，结婚不久，夫妻之间就产生了裂痕，关系比较紧张。他不想承认自己婚姻失败，尽一切力量维持着。他在硅谷工作，不能每天回家，只好在硅谷又租了一套房子；而好莱坞山上买的那座房子又是分期付款，每个月要交400美元，加上房租500元，一年足足要花去他收入的一半。虽然新任总经理斯波克答应付给他房租补贴，但瓦伦丁并没有给他兑现。这使桑德斯更加感觉瓦伦丁的冷酷无情。

　　1968年，一场大变化差点毁了桑德斯。首先是总经理斯波克退出费尔柴尔德公司，接管了国民半导体公司，并带走了一大批优秀的管理人才。他们也劝桑德斯一起过去。桑德斯答应了，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因为费尔柴尔德公司把深受桑德斯尊敬的汤姆·贝伊从新泽西召回来当了总经理。汤姆·见伊竭力挽留他，并答应把瓦伦丁的位置给他，桑德斯这才决定留下来。

　　瓦伦丁被解雇了。

　　斯波克对桑德斯改变主意表示遗憾，紧接着就把原先准备留给桑德斯的位置给了瓦伦丁。这样一来，桑德斯原来的上级就成了他的竞争对手。

　　这时，桑德斯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然而，他的新交椅还没有坐热，费尔柴尔德公司又被桑德斯以前的老板——摩托罗拉公司的总经理莱斯特·霍根接管了。这一来，情况就有点不妙了。

　　霍根到任后，并没有立刻对他采取什么行动，仍旧让他负责销售。可是桑德斯又犯了错误：他认为霍根这样做是看重他的才能，听说霍根正在物色一位副总裁和总经理，他就冒冒失失地走进总裁办公室，说他想参加竞选。

　　可是不久，霍根就宣布解雇他。桑德斯在这突然的打击面前，一时不知所措，他要抚养两个孩子，还要付房租，他本人也一向大手大脚，4个月的消费就花光了他一年的薪金，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以前的同事和朋友都变得像不认识他了，他们在一起评论他的缺点，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失去职业，使桑德斯在硅谷成了一个贱民。

　　为了避开熟人，他回到南加利福尼亚，整天沿着海边漫步，考虑今后的道路。他甚至想到过自杀——并不完全因为经济问题，他的自尊心受到了践踏。

　　几年以后，当他的高级微型仪表公司繁荣起来，而费尔柴尔德公司萧条时，一些被解雇的人又来投奔桑德斯，他宽容地接受了他们。他说："我从不对谁怀恨在心，谁能作贡献，我就雇用谁。我不再去估价他们的诚实，我主要想让他们别害怕，因为我知道害怕的滋味。"

　　后来，有些人来找他，劝他和他们合作办公司。他们显然是知道他的能力的。而桑德斯从来没有想到应该成立自己的公司，他以前一直是搞推销，不知道创建公司应该做什么，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甚至连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计算书的区别都弄不清。"

　　可是，连续好几批人来找他商量这件事，他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他想，假如他真的创立一家半导体公司，最好是经营与费尔柴尔德公司相似的产品，他要向霍根挑战，与之竞争。来找他的人中有一位是制作线性集成电路的专家，叫约翰·凯里，这人也是桑德斯从前的同事，而且也是被费尔柴尔德公司解雇的。桑德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要抓住它。

　　凯里驾着车来到桑德斯的住处，睡在他的沙发上，经过几天的推敲，他们草拟了一个创建新公司的计划。高级微型仪表公司就这样于1969年诞生了。凯里带来3个人，其中有两位是专门搞电路设计的。他们又从费尔柴尔德公司挖了3个人过来，这样一共是8个人。桑德斯是总裁，负责起草业务计划，并筹集资金。公司只生产数字集成电路。

　　一切商议定了，桑德斯忽然想起来："对了，我们还应该有个推销员。"几位同仁都说："你就是呀！"桑德斯说·"不，我不是，我是总裁。我不能既当总裁，又当推销员。"那几位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便同意了。他们以为，靠着桑德斯办事的那股泼辣劲和他在企业界的声望，一切都会顺利的。

　　然而，事实并不是那么回事。桑德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筹集资金，在这方面他还很幼稚。他奔走了许多天，却四面碰壁，几乎所有的人都婉转地回绝了他。后来，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从那次经历中，我知道了许多家伙甚至不会问问题。他们正在寻找静电印刷业的投资机会，而我没有静电印刷，因此他们就继续睡大觉……诺伊斯总是说英特尔公司只花5分钟就筹集了500万元，而我花了500万分钟只筹集了5美元。这简直是残忍，但我坚持不懈。我知道我有发迹的历史，我知道我们能赚钱。"

　　桑德斯终于组成了一个投资人班子，但距计划投资的150万美元还差很远。他又去找费尔柴尔德公司和英特尔公司的一些职员和批发商联合起来成立一个有限公司，陆陆续续又筹到一部分钱。这样，高级微型仪表公司这台机器才艰难地运转起来。

　　桑德斯没有让那些支持他的人失望，不出15年，投资者们都得到了2000倍的回报。当公司的股票在纽约股票交易所上市时，高级微型仪表公司已有2万名职工，年销售额为4亿美元。桑德斯已经与他以前崇拜的那些硅谷的英雄们并驾齐驱了，他也成了加利福尼亚年轻人崇拜的偶像。

（孙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