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沙皇

1825 年9 月1 日凌晨，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独自离开了彼得堡，到一个叫塔冈罗格的小镇去旅行。他没有带随从官员，只有一个车夫为他赶马车。

　　塔冈罗格镇在亚速海岸边，全部行程要走13 天，但是沙皇却在事前下了命令，不要军队在大路两旁护卫，好像他是有意这样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

　　9 月13 日，亚历山大一行到达了塔冈罗格镇。小镇的一侧是浑浊发臭的亚速海，一侧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整天风沙不断，前不久还有一批屡教不改的罪犯被流放到这里来。安排他们居住的“宫殿”是一幢两层小楼，年久失修，简陋破旧，里面的10 个房间，门窗都朝着大海。47 岁的亚历山大沙皇亲自动手安放家具，收拾花园，什么体力活都干。

　　3 个星期以后，皇后伊丽莎白也来了。她的身体不太好，沙皇对她十分温存和关心，每天白天都长时间地陪她出去散步，晚上则和镇上的小官吏们举行一些小规模的舞会。

　　10 月20 日，亚历山大沙皇去克里木半岛视察，并检阅了当地的驻军。

　　月底，他又去过乌龙佐夫伯爵的封地。当时天气已经很冷，沙皇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军服。从这时起，他便一直觉得身上有些发烧。11 月5 日晚上，他回到了塔冈罗格小镇。伊丽莎白皇后发现他脸色非常难看，手热得烫人。他的医生维利让他接连服用了3 天泻药。9 日，医生告诉皇后，沙皇的病已经控制住了。11 日，医生宣布沙皇的病情大有好转，当天下午，沙皇与皇后单独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谈话，可是谈话结束后，皇后的情绪中充满了失望。

　　18 日，亚历山大沙皇派人请了一位神父来为他做忏悔。第二天上午11 时，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突然去世了。

　　然而，在亚历山大一世死前的几个小时里，他的身边始终笼罩着一种奇特的神秘气氛。有人说，当时只有伊丽莎自皇后守在他身边。可另一些人说，当时房里有好几个人。沙皇的死亡证书直到32 个小时之后才填写，而且上面所填的病症与尸体解剖的结果完全不符。甚至有人说，所解剖的尸体上的特征与沙皇的身体特征相差大多。还有，根本没有参加沙皇尸体解剖的塔拉索夫医生，却也在死亡证明书上签了名。第三天，看到沙皇尸体的一位军官非常惊异，因为他完全不像活着的沙皇了。一连6 个星期，沙皇的棺材一直停放在塔冈罗格镇上，到第二年1 月才冒着风雪运往彼得堡。沿途的老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说沙皇是中毒死的，有人说沙皇根本就没有死，而是乘船去了国外..这时，亚历山大的小弟弟尼古拉一世继承了皇位。

　　2 月28 日，亚历山大的棺材运到了距彼得堡150 公里的诺夫哥里德城，新沙皇尼古拉一世和几位亲王在这里迎候，亚历山大的母亲站在最前面。当人们要求打开棺材，让沙皇的亲属与他作最后的诀别时；却必须经过塔拉索夫医生的批准。沙皇的母亲走近棺材，吻了死者的手，然后接连大叫了3 次：“这是我的儿子亚历山大，啊，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这样说，究竟是表示对死者身份的怀疑呢，还是要人们放弃对死者身份的怀疑呢？谁也说不清楚。

　　几位亲王看到死者的面容时，也都显得非常吃惊。

　　这时，伊丽莎白皇后仍然留在小镇上，她一直住到第二年4 月才回首都，但是却因为途中心脏病发作而去世了。

　　这以后不久，在亚历山大沙皇生前最后陪伴他的人们，也都一个一个地死去了。而且，他们死前，都毁掉了一些秘密文件。因此，人们就更加怀疑亚历山大沙皇的死，是一个不解的谜！只有塔拉索夫医生还活着，但他却从来不参加每年11 月19 日为纪念亚历山大一世之死所举行的祷告仪式。

　　一转眼过去了10 年。

　　1836 年秋天，俄国佩尔莫省乌拉尔山区中部一个叫乌菲斯克的小村中，来了一位陌生人。他穿着一身白色粗布农家服装，身高膀阔，胸肌发达，两眼湛蓝，双手出奇的细嫩。他骑着一匹非常漂亮的大白马，因为马掌坏了，他找到一位马蹄匠为他的马挂掌。尽管他看上去该有60 岁了，但他跳下马来的动作像青年人一样轻快利索。看见他的人都觉得他不会是农民，而更可能是一个军官。村民们都围上来看热闹，结果惊动了警察。

　　陌生人被带进了警察所，他告诉警察，说他的名字叫菲道尔·古兹米特，是一个流浪汉，既不会看书也不会写字。

　　警察问不出更多的情况了。但是，当时尼古拉一世有一道法令：任何流浪汉一经发现，就要被罚20 大板，然后送往西伯利亚流放。

　　由于这个古兹米特举止不凡，他的马又那样漂亮，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传到了彼得堡，传进了尼古拉一世的耳中。结果，有一个驿差带着一封信秘密地来到乌菲斯克村，信中命令取消把古兹米特解往西伯利亚的决定。

　　有些人还传说，米歇尔大公曾在一天夜里偷愉地来到乌菲斯克村，探望被监禁的古兹米特。但是，古兹米特坚决拒绝了沙皇的仁慈，硬是随着一队犯人去了西伯利亚。

　　1837 年3 月底，古兹米特来到西伯利亚的雷特卡村，在那里的一间酿酒坊干活。当地的老百姓并不怎么监视他，因为他从不偷懒。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了流浪生活。在他到过的村庄，村民们都想留住他，但他每次都委婉地谢绝了。他的人缘越来越好，人们尊敬地称他为仁慈和智慧的隐士僧——斯达雷兹。

　　他教农民的孩子识字，读圣经，学习历史和地理。他非常了解当时的政治事件，他能说出所有政府领导人的名字，他经常谈论起莫斯科的菲拉雷特主教和福锹斯修道院院长，他对库图佐夫元帅的功绩了如指掌..他在每一次对人们谈论过这些事情之后，总要加上一句：“我只不过是一只麻雀，一只过路的飞乌。”他对农民们说：“那些沙皇、将军和主教，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上帝只给了他们保护你们的权利。”但是他也有发火的时候。有一次，他请木匠为他盖一间农家样式的住房，可是木匠们在安装窗子的时候敲得震耳欲聋，古兹米特忍不住暴跳如雷，吼道：“如果我说出真名实姓，看你们还敢不敢这样折磨我！”

　　古兹米特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僧侣用的床，两三条长凳，墙上挂了几张圣像。他的房间总是干干净净。当地农民惊奇地发现，古兹米特每天都换洗袜子，他使用的手帕是细纹布做的。人们还悄悄地传说他懂好几种外语，并经常和高官显贵们有书信来往。农民们发现，古兹米特曾收到一个叫玛丽·菲欧多罗夫娜的人寄来的衣物和汇款，而亚历山大沙皇的母亲恰恰也叫玛丽·菲欧多罗夫娜！每当人们唱起歌颂亚历山大一世的军歌时，古兹米特都会激动得热泪纵横。他经常主动地向人们谈起俄国人战胜拿破仑的那一场大战，说出的细节准确得令人吃惊。有一回他告诉人说：“1814 年，当亚历山大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巴黎时，居民们在车马必经的大道上铺上了绸缎，妇女们向沙皇投花送彩。沙皇的右侧走着梅特尼西伯爵，他在马鞍上放了一个很厚的坐垫..”

　　简直就像他在场看见过一样。

　　古兹米特收养了一个12 岁的孤女，名叫亚历山大娃。这个女孩是他唯一的亲人。1849 年，亚历山大娃16 岁了，根据当地的风俗，农民们开始为她说媒。古兹米特对养女说：“再等一等吧，你的身份比农民高，我将来为你找个军官。”

　　他为养女画好旅行图，给她写了介绍信，让她去拜访一些名门望族。亚历山大娃问：“我能见到沙皇吗？”

　　古兹米特反问她：“你真想见到沙皇吗？”

　　养女回答：“为什么不呢？我的亲爸！人们嘴上总是在说‘沙皇’、‘沙皇’..”

　　古兹米特笑道：“好吧，你不仅可以见到他，如果上帝赏脸，你还能和他说话呢！”

　　亚历山大娃按照养父画的路线图，来到博特沙夫修道院，找到了欧斯但。

　　沙康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又把她带到她的丈夫沙康将军的住地克雷芒舒克。

　　这位著名的将军就是亚历山大一世的好朋友，而且他居然一直同菲道尔·古兹米特保持着书信联系。就是在这位沙康将军的住处，亚历山大娃见到了沙皇尼古拉一世。尼古拉一世氏时间地向她询问了她和古兹米特的生活情况。

　　尼古拉一世离开之前，给亚历山大娃开了一张通行证，并时她说：“如果你来圣彼得堡，你可以到我的皇宫里去。你拿着这张通行证，就可以在皇宫内通行无阻。”

　　1852 年，亚历山大娃经历了长途旅行，重新回到了古兹米特面前。一见面，她就忍不住高声叫道：“爸爸，您的模样多像亚历山大一世沙皇啊！”

　　古兹米特立刻变了脸色。好一会，他才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严厉地问：“你怎么会知道的？谁让你这样跟我说的？”

　　亚历山大娃又惊又怕，吞吞吐吐他说：“没有人让我这样说。爸爸，我只是看到沙康伯爵家里有一幅亚历山大一世的全身画像，您太像他了，您把手放下的姿势简直同他一模一样..”

　　古兹米特丢下养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独自落起泪来。

　　5 年以后，亚历山大娃又一次去圣彼得堡。这时，尼古拉一世已经死了，继任的沙皇是亚历山大二世。亚历山大二世的皇后慈爱地接待了她，并且正如古兹米特所说的那样，为她找了一个军官丈夫——菲德罗夫参谋。

　　1864 年1 月20 日，古兹米特去世了，他一直到死都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他只是一再重复他说：“这不可外传。上帝将会接待我。”他的遗体被埋在了冬斯克墓地，人们为他建了一个小祠堂，里面写着：这里安葬着上帝的大隐士僧——菲道尔·古兹米特。

　　古兹米特去世的消息传到圣彼得堡，38 年前曾经在亚历山大一世的死亡证明书上签字的塔拉索夫医生，在私人教堂中亲自领着人们为亚历山大一世的亡灵祈祷。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但是这位医生服饰庄重，痛哭流涕，他说：“今天，我可以为沙皇的亡灵祈祷了。他这次是真的死了！”

　　古兹米特的画像，一直挂在亚历山大二世的办公室里。

　　人们都认为古兹米特就是失踪了的亚历山大一世。然而，这位沙皇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方法离开皇宫，到民间流浪，这个谜可就没有人说得清楚了！

　　（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