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7)
Chapter、04(7)
一直到很久之后的后来,我再回忆起这个仿佛被微波炉加热后的初夏午后,窗外闷热的雷暴雨,南湘头发上传来的熟悉气味,蓝诀闪烁的眼神,房间天花板上冰冷的白炽灯光,空调运转时嗡嗡的噪声,一切都清晰得骇然,我经常在想,那个下午,我的愤怒究竟来源于哪里,也许来源于顾源烦躁的目光,也许来源于南湘失落的眼神,但事实上,我心里明白,我的愤怒来自最后顾里拉开门时看我的目光,以及她对我说的话。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人之间,那条不可逾越的天堑,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划下了正式的深度,一刀,一刀,一刀。顾里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盘古开天地时的巨大铁斧,在我们彼此脚下的大地上,重逾千钧大刀阔斧地砍凿着。飞沙走石,雷霆万钧,哀鸿遍野,却又万籁俱寂。
而连绵不绝的大雨,灌溉了崭新的峡谷,也隔绝了我们最后的退路与希望。那儿,就在那儿了。
一条崭新而巨大的,悲泣的大河。
后来,我也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南湘送到楼下的。走过公司狭窄的格子间走道,走过冰凉大理石铺就的奢华走廊,走进电梯,走出电梯,走进大堂,走出大堂。一路上,我和南湘都手牵着手,仿佛一对共患难的姐妹。其实我没有资格这么说,患难的是她,而我只是在旁边看着。但这让我更伤心。
那个时候,我感觉像是一次最后的送别,不是生和死的隔阂,却同样是一个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的隔阂,我心里翻涌着那种恐惧而又酸涩的预感:此刻,我正亲手将她送去另外一个我们再也无法到达的世界,和死亡无关,和生存有关的世界。
南湘站在路边,她娇小纤细的身影,笼罩在黑色的伞下,也许是大雨或者是我眼里的泪水吞没了她清晰的轮廓,视线里只剩下她毛茸茸的边缘,公交车突突响着,靠边停了下来,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的车厢里,满是表情麻木的人。南湘回过头冲我笑了笑,大雨里她湿漉漉的轮廓,像极了她最爱的印象派油画家笔下的光影油墨,虽然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她的那双眸子,却那么清晰而明亮地,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