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之少年冷血29
四大名捕之少年冷血29
一个人,面对一群敌人。
——身前、身后、左右、四周,都是敌人。
冷血只有一个人,一把剑,身旁还有一棵枯树,还有一个绝境。
——既然还有剑,那就不是绝境。
一个人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就是最有希望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他已不依赖希望。
而是靠他自己。
——如果没有绝顶的本领,绝顶的勇气,一个人怎能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
除了本领和勇气,还要有信念。
——当一个人觉得他是为天下百姓而面对强敌时,他的剑就是一把火,他的人就是光。
——当天下人和正义都站在他一面的时候:
他还会怕死吗?
他还会怕黑暗吗?
军队包围着他。
他却觉得自己包围了军队。
——一个人,包围了一支军队。
枯树上停着几只乌鸦,点着喙子在看那一个人和那一大群的人。
他笑了。
他很少笑。
他的笑只有三种:冷笑,讥诮鄙夷;欢笑,融冰消雪;傲笑,无畏无惧。
他现在是傲笑。
一面笑,一面负手,看天,看风,看夕阳,看夕阳下,自己东斜的灰影。
——当遇上强大的敌对力量时,要求速胜,其实只是求败。
这是诸葛先生教他的道理。
他记住了。
而且也应用了。
——记住为的是应用。
记住学理为的是应用。
记住感情为的是什么?
——偏在此时,冷血却想起了小刀姑娘,和她那一截黏着灰色蜘蛛的粉颈。
冷血心里忽然有一股冲动。
在这时候他竟有这种激动。
为了要宣泄这种悸动他拔剑。
就在这时候,他就看见一个人和一匹马。
人当然是在马上。
马是骏马。
人是俊人。
——年纪很轻,玉肤红唇,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厚,仿佛在这令人喘息流汗的大夏里他却在过冬。
他的神情很讨人喜欢。
但他的状态就象是一匹等待鞭子的快马。
他拿着一把刀。
那是一把纯钢打造、驳柄三刃的大扫刀。
他轻若无物的提着它,就象拎起一支毛笔一样。
那匹马十分神骏,眼神也十分有感情。
冷血在看马。
他似乎忘了马上有人。
那人策着马,得得得得的靠近。
冷血仍在看着马,神情就象在看他的剑。
那人笑了。他穿着蔷薇色的袍子,举止优雅,笑起来还十分稚气。
他一面笑一面问:“你在想什么?”
冷血眼也不抬:“我在想:马蹄正得得得得的作响,马上的人自然威风;要是它失失失失的响,马上的人就会警惕了。”
那青年说:“这样听来,你象哲人多于战士,何不回家去作玄思玄想,为何来此地流血流汗?”
冷血淡淡地道:“读史常见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为什么?一是他们空有议论,腹有玄机,但手却无搏虎之力。二是他们顾忌太多,下不得重手,下不了毒手,便成不了大事。三是他们好尊学问,动辄就说学识不够,要多研读理学,才能贯通,才能做事——岂知现在当官的掌权的,才不管什么道理学问!什么学识道理可供他们纵控大局,他们便假借其名,以获其利。寒窗里抱书苦读,不如在这夕阳下试剑饮血。”
那人道:“好,有志气!你就是冷血吧?”
冷血道:“蔷薇不下马,惊怖不归天——你就是蔷薇将军于春童吧?”
蔷薇将军笑道:“那是江湖上人虚传了。大将军他老人家洪福齐天,我只是他手下一名小将而已。我来这里见你,是要拉你上马,一道去拜见大将军,凭你身手,高官厚禄,并不难得。”
“我会拜会大将军,但却不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冷血道,“我来这儿却是要拉你下马的。”
蔷薇将军一点也不动气,只笑道:“冷兄本来有的是大好前程,何必自弃!”
冷血道:“少将军也有大好身手,却甘于同流合污。”
蔷薇将军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回复了那无可无不可的笑容。
“听说你是诸葛先生派来颠覆造反的,别以为有诸葛老儿,我们就忌你三分!大将军的后台可硬得很!”
冷血笑了。
那是他第一种笑容。
冷笑。
“果然。”他说。
“果然什么?”蔷薇将军忍不住问。
“谈不拢,就来吓唬人了。”冷血道。
蔷薇将军仍不动气,只说,“吓不了人,那只好杀人了。反正,这个村子,我不拟留活人。”
冷血眉毛一剔,反问:“老人和小孩也杀?”
蔷薇将军道:“既要杀人,势必结仇:老人失去了小孩,小孩失去了老人,都一定会报这个血海深仇的——只有杀个干净,才能安枕无忧。”
冷血怒道:“你们敢做这种事?!”
蔷薇将军在马上悠悠然的道:“我们是奉命执行任务。”
冷血怒道:“执行这种任务,跟匪寇何异?!”
“有!”蔷薇将军斩钉截铁的答,“强盗是人所皆知的坏人,但我们却可假借正义之师来行同样的事。”
冷血长吁了一口气。
他望向蔷薇将军。
——这真是一个好敌手!
——至少这敌手敢面对他自己!
——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的人,决不是简单的人。
——人常常逃避的,其实就是自己。
——蔷薇将军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要比只做不说,好话说尽、坏事做尽的人好多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冷血说。
“作恶的人有两种:一种还以为他在做好事,那是无心的恶人,一种是明知故犯,因为不作恶别人就要造他的反了,所以只好恶下去。”蔷薇将军道,“其实,真正的恶人都是聪明人,只有所谓有志气的读书人最笨,明知道会砍头会杀身会给打入乱党之列,还是耍起嘴皮子没完!”
“其实他们不笨,不是不知道这会引祸上身;”冷血沉重的道,“可是,要是一个人还有点骨气,就该说几句真话,给他希望能改良的对方采纳,他们当对方是有雅量的人,能改时的长上,才会为他进言;如果这都得杀头抓人,以后哪还有真话可听!‘匹夫可杀,其志不可夺’!”
蔷薇将军在马上飘飘欲仙的笑了起来,笑得连胯下的马也长嘶一声。
然后他说:“这是废话。人都死了,志夺不夺,那又有什么关系?”
冷血冷冷地道:“我还没有死。”
蔷薇将军道:“就凭你?”
言下之意,不胜轻蔑。
冷血不说话了。
他低着头,就象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脚趾似的,又似看蔷薇将军这种人不如看脚下的泥。
蔷薇将军却说:“可知道我包围这儿多日,不下令猛攻,在等什么?”
冷血还是对泥比较有兴趣。
“我在查你的身世。”蔷薇将军说,“我发现你完全没有身世。”
冷血好象爱上了他自己的影子。
“可是,”蔷薇将军奖道,“我们毕竟还是查到了点事情,查出了几个人物。”
冷血连头都没有抬。
看他的样子,象是正跟泥地里的蚯蚓切磋交流,全神贯注,蔷薇将军的话,他似听不见,更似是根本没有听。
蔷薇将军也不动气。
他只说:“你只一个闯进来,也不过是为人家的事,何必?何苦!他们要是真顾虑你的安危,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冲过来了。”
冷血笑笑,象跟泥里蚯蚓的会谈有了结果。
蔷薇将军却径自把话说下去:
“我们这儿却安排了几位老朋友,跟你会面。”
说罢拍掌。
人,自军队里步出。
五个人。
冷血有什么好朋友?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冷血蓦然抬头,乍见这五人,终于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