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之说英雄谁是英雄90
四大名捕之说英雄谁是英雄90
任怨身形甫动,方恨少便感觉到自己身上,至少有三处死门,都控制在他的掌下。
可是掌还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他的脚。
左足。
任怨的左脚吊起,平举齐腹,踝直如刃,随时都可能会踢出。
方恨少只觉自己喉头发凉、额角发麻、颧骨发酸,但他却不能确定对方会踢他什么部位。
他一面闪,一面怪叫道:“喂,你这人,怎说打就打──不,连打也不说一声就──”
他的话未完。
他的话说不完。
因为任怨已经踢出了那一脚。
“鹤立霜田竹叶三”一向是江湖称绝的武功,当年,这三记‘竹叶手’和“霜鹤腿”,大江南北多少英雄好手,全都折在这一档下!
──方恨少又如何?
方恨少避过了。
他居然避过了。
险到了极处,可是他还是避开了。
“白驹过隙”步法毕竟是昔时武林第一奇女子方试妆所创的闪身法,只要方恨少已开始避,任怨就没有办法把他拦下来。
方恨少避开了任怨要命的一击,可是又突然掉入了天罗地网的杀气里。
萧煞的刀。
更加要命。
刀起的时候,映照着方恨少惊慌失措的脸。
刀落的时候──
刀落了一个空。
方恨少已不在了。
──好端端偌大的一个人,怎会“不在了”呢?
可是他偏偏就在刀落下的刹那,一晃丈外,就已闪了出去。他一面闪动,一面向温柔挣声大叫:“不行了,他们狠得很──”
说到这里,他就看到了一片不狠的刀光。
感觉到温和的刀意。
亲切的刀。
这使得他不想闪躲:那一刀就像情人的吻──谁会去躲避情人的热吻?
所以萧白这一刀就要了方恨少的命。
几乎。
刀已切入方恨少的肌里。
颈部。
刀锋毕竟是寒的。
刀伤毕竟是痛的。
这一寒一痛,使方恨少蓦然而醒,及时一扭身。
──方试妆的身法“白驹过隙”,只要是开避施展,就没有办法可逮得住!
方恨少在生死之间打了一个转回来。
他仍是避过了。
但已受了伤。
血──已开始从颈侧流至他的胸际。
他恐惧起来了,怪叫:“我受伤了,天啊,我受伤了!”
他一怕,步伐便乱了。
他没有注意到后头。
后头有一头老虎。
──一个比虎还残暴但比狐狸还精的老人。
任劳。
方恨少再想闪躲,但,已不及。
任劳一出手,就制住了他五处要害。
他只有一双手,可是一动手就好像变成五只,五只手廿五只手指就钉死在方恨少的死穴上。
方恨少败得并不冤。
朱月明的两大爱将:任劳、任怨,同时对他出手,还有“八大刀王”中的两大刀王:萧白、萧煞,也联手夹击。
他终于还是大意中伏。
终于还是在任劳的“虎行雪地梅花五”上吃亏。
任劳的出手,就像是一头在雪地里无声无息潜匿着的老虎。
方恨少一旦受制,萧白和萧煞的刀也就同时到了。
方恨少已不能动。
不能动就是不能闪躲。
所以他只有死。
方恨少是从来没想到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地就死在这里的。
他当然不想死。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死亡从来不与人约好时间地点。
方恨少没有害怕。
因为他已来不及。
刀,实在是太快了。
一如情人的吻,一如索命的魂。
任劳忽喝了一声:“住手!”
刹那间,刀光陡顿。
停不住。
但又不能不停。
所以刀只有互击,震出星花。
星火溅在方恨少脸上。
只差一寸──方恨少就要人头落地。
萧白和萧煞是住了手。
可是他们脸上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任劳只慎重地向他们摇摇头,又沉缓地摇摇头,指了指方恨少的头,无奈地道:“杀不得。”
“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
这连方恨少都不明白。
虽然他现在亟希望自己是“杀不得”的人。
温柔一见方恨少遇危,她就出手。
她也有刀。
她的刀法却学得不太好。
因为她学的时候,太不用心。
──一个人要学好一件东西、做好一件事,首要便是用心和专心。
不过她的轻功却很不错,只怕跟方恨少的“白驹过隙”亦相距不远。
──“红袖神尼”的“瞬息千里”身法,只要学得一二成,在武林中至少已达到可自保之境。
因为没有人能伤得了她。
“红袖神尼”见温柔无心学刀,便哄着、逼着也要她学成“瞬息千里”的轻功。
──打不过人时至少可以逃命。
可是在这种危局里,温柔能不能自保呢?
温柔像一只燕子般掠向方恨少。
温柔不是要自保。
而是要替方恨少解围。
可是也有一人如黄莺般掠了过来。
也是女子。
而且居然也是用刀的。
温柔也不打话,出刀。
那女子亦不发一言,还刀。
对温柔而言,感觉上如同是下了一阵雨。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便是这样一场黄昏雨!
对方每一刀,一出,便收。如果是攻对了,对方以最少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最轻的力道,已一击得手,即刻退身,连想跟她拼个两败俱亡的机会也没有!
如果是攻错了,对方已马上收刀,即刻警省,把错处和破绽补正过来,出招和收招都那么诡异迅疾,令人根本无法发现她的空门,也无从闪躲。
温柔的每一刀,刚发出,就给她截住了。然而她发刀却浮移不定、神秘莫测。
温柔截不住──
也接不住。
反正都接不住,她只有拼了。她一面豁了出去,狠命出刀,一面大叫:“小石头,不行了,你快来呀!”
她本来也想叫唤白愁飞。
──可是那个死“鬼见愁”又不知在什么地方办他见鬼的公事去了。
──叫“鬼见愁”来救,不如省了这口气。
所以她只叫王小石。
温柔一面叫,一面出刀。
她的对手当然就是“女刀王”兆兰容。
兆兰容创了一套“阵雨廿八”刀法。
刀已不重要。
刀法才重要。
她唯一优点:以招式取胜。
她创下了这一套刀法,使得她成为能跻身入“八大刀王”的唯一女子。
她早已想跟“小寒山派”的红袖刀一比高下。
所以温柔一出手,她便出刀。
她很快地便占了上风。
温柔若刻意攻防,她反而以快打快,如同惊风骤雨,纵控全局。可是温柔一旦无法恋战,随意发刀,志在逃走,“红袖刀诀”精巧绵密的特性反而尽露,她也一时取之不下。
本来,她轻易能以刀比刀,占了上风,心中正喜,但遂而发现,并不是“红袖刀诀”不如“阵雨廿八”,而是使“红袖刀诀”的人武功练得太不济事之故。如果换成另一强手,把这套刀法尽情发挥……
兆兰容无法把温柔砍倒。还有一个原因。
温柔的身法。
“瞬息千里”。
这身法居然比她的刀法还倏忽莫测!
温柔一叫,立即就有一个人像一粒石头般地“扔”了过来。
人是人,不可能像一粒石头。
偏是这人冲过来的姿势就像是一粒石头。
一粒被人“掷”过来的石头。
温柔一眼便看出他不是王小石。
那人手上居然也有一把刀。
一把可怜的刀。
这人竟然还一刀砍了过来,就像柳拂堤岸一般无依。
温柔在百忙中封刀一格。
这一刀是架住了。
可是那人的头一低,一头就撞在她怀里。
那人的头直比石头还硬。
温柔一时痛得五脏六腑似全绞在一起,眼泪鼻涕齐出,兆兰容已拟一刀对准温柔的脖子就砍下去──就在这时,忽有人沉声道:“杀不得。”
由于任劳曾叫过这句话,兆兰容一时错觉,手下一顿,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名眉粗目大,但样子却十分温驯的汉子。
汉子手上缝着一件衣服。
衣服上还有针,也有线。
这人倒似是本来还在缝着衣服,但因忽然着了“五马恙”,便不能动弹,当然也不能继续缝衣了。
──这本来是花枯发的寿宴,这汉子难道是来寿宴上缝衣的?
兆兰容的手,只顿了顿。
顿一顿,就是停一停的意思。
她发现叫停的,不是任劳,她的刀便径自砍下去了。
同一时间,那像一粒石头的人,又似一颗石头般激飞了过去。
这次是飞向那缝衣的汉子。
这像一粒石头的人,当然就是蔡小头。
蔡京麾下,“八大刀王”中的“伶仃刀”蔡小头。
局势再分明不过。
兆兰容和蔡小头兵分两路。
一个要杀温柔。
另一个要对付那缝衣的汉子。
局面的变化也很简单。
而且也很突然。
缝衣的汉子乍然而起,与蔡小头空中对掠而过。
蔡小头一刀砍空,一件衣服便罩在他头上,他登时天乌地暗,手舞足蹈地落了下来,摔得碟碗菜肴齐飞。
兆兰容只觉眼前一花,温柔已给那汉子挟在腋下。
兆兰容立即出刀,但左眼下一麻。
然后是一阵刺痛。
兆兰容在震恐之下舞刀疾退。
同时间,两片刀光,一凶狠一亲切,各迎向那汉子。
那汉子左手仍挟着温柔。
人却掠往右边。
右边展刀的是萧白。
萧白正要给他迎头痛击,忽然觉得握刀的手,像给什么东西贴住了似的,一动,便有一种割肉似的刺痛。
他一惊。
立刻跳开。
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五指都缠上了线丝。
──以萧白武功之高、刀法之精、反应之速,竟然也不知道这条线是在何时缠在自己手上的!
萧煞的刀,在背后追击那汉子。
他眼看斩不着那汉子,便去砍那汉子腋下挟着的温柔。
那汉子也没转身,手却伸了过来,好像摘花折枝一般,啵的一声,萧煞的刀便被拗断了。
那汉子两指一弹,把断刃飞弹而出,任劳、任怨正要截击,但一见那刀来势,急急一起一伏,飞身避开。
待再要追击时,那汉子已不见了。
温柔也不见了。
当蔡小头甩掉罩在头上的衣服时,只见任劳、任怨,全都面面相觑,萧白和萧煞,正愣愣发呆。兆兰容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小红点,缓缓淌下一条血河来。
她是给针刺着的。
任劳骇然说道:“‘大折枝手’?”
任怨悚然道:“‘小挑花手’?”
任劳道:“是他?”
任怨道:“是他!”
任劳道:“幸好,他不似是插手我们的事。”
任怨道:“他只救走了温柔。”
任劳道:“少一个温柔,那算不上什么。”
任怨道:“这儿的局面还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任劳自惊惶后又渐恢复了他那阴恻恻的样子,“所以……”
任怨又回复原来弱不禁风、羞不自胜的样子,“所以那两杯酒仍在我们手上。”
任劳还故意问:“哪两杯酒?”
任怨接口应道:“一杯是有‘五马恙’的酒,大家都已喝过了。”
任劳道:“还有一杯呢?”
任怨道:“另一杯是我们现在要敬大家的。”
任劳阴笑道:“这是敬酒啰!”
任怨道:“要是敬酒大家不喝嘛……”
任劳接道:“那只有喝罚酒了。”
任怨指了指在血泊中的赵天容、张顺泰、霍一想、吴一厢和龙一悲等人道:“他们喝的正是这种酒。”
然后他很温和地向温梦成和花枯发道:“如果我敬你酒,你喝不喝?”
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喝了,里面当然下了药,你们要是没有二心,只为朝廷效命,我们便会依时给你们解药,要是不喝……你们都有家人、亲人、门人,敢不喝吗?”
他等花枯发和温梦成的回答。
忽听一人道:“等一等!”
任劳、任怨霍然回身,又见到那汉子,就站在门口,他腋下的温柔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