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三十三)
浪花(三十三)
俊之听到婉琳这样一阵乱七八糟,糊里糊涂的诉说,又看到她那副眼泪鼻涕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脸色都发青了,抛开婉琳,他一叠连声的叫张妈。这才从张妈的嘴中,听出了一个大概。尤其,当张妈说:
“其实,先生,我看那男孩子也是规规矩矩的,长得也浓眉大眼,一股聪明样子。小姐还说他是个……是个……什么……什么作家呢!我看,小姐爱他是爱得不得了呢,她冲出去的时候简直要发疯了!”
俊之心里已经有了数,不是他偏爱珮柔,而是他了解珮柔,如果珮柔看得中的男孩子,必定有其可取之处。婉琳听到张妈的话,就又乱哭乱叫了起来:
“什么规规矩矩的?他根本是个流氓,长得像个杀人犯,一股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差点没把我杀了,还说他规矩呢!他根本存心不良,知道我们家有钱,他是安心来敲诈的……”
“住口!”俊之忍无可忍,大声的叫。“你的祸已经闯得够大了,你就给我安静一点吧!”
婉琳吓怔了,接着,就又呼天抢地般大哭起来:
“我今天是撞着什么鬼了?好好的待在家里,跑来一个流氓,把我骂了一顿,女儿再骂我一顿,现在,连丈夫也骂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好……”
“婉琳婉琳,”俊之被吵得头发昏了,心里又急又气又恨。“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转过头去,他问子健:“子健,你知道珮柔有男朋友的事吗?”
“是的,爸,”子健说:“珮柔提过,却并没有说是谁?我一直以为是徐中豪呢!”俊之咬住嘴唇,真糟!现在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要找人到哪儿去找?如果能找到那男孩子,但是,那男孩子是谁呢?他转头问婉琳:“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姓江,”婉琳说,嘟着嘴:“谁耐烦去记他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单名。”
俊之狠狠的瞪了婉琳一眼,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连他的名字都不记一记,却断定人家是流氓,是敲诈犯!是凶神恶煞!“爸爸,”子健说:“先去珮柔房里看看,她或者有要好的同学的电话,我们先打电话到她几个朋友家里去问问,如果没有线索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一句话提醒了俊之,上了楼,他跑进珮柔房里,干干净净的房间,书桌上没有电话记录簿,他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本精致的、大大的剪贴簿,他打开封面,第一页上,有珮柔用艺术体写的几个字:
“江苇的世界”翻开第一页,全是剪报,一个名叫江苇的作品,整本全是!有散文,有小说,有杂文,他很快的看了几篇,心里已经雪亮雪亮。从那些文字里,可以清楚的读出,一个艰苦奋斗的年轻人的血泪史。江苇的孤苦,江苇的努力,江苇的挣扎,江苇的心声,江苇的恋爱……江苇的恋爱,他写了那么多,关于他的爱情——给小珮,寄小珮,赠小珮,为小珮!那样一份让人心灵震撼,让人情绪激动的深情!哦,这个江苇!他已经喜欢他了,已经欣赏他了,那份骄傲、那份热情、那份文笔!如果再有像张妈所说的外型,那么,他值得珮柔为他“疯狂”,不是吗?阖上本子,他冲下楼,子健正在拚命打电话给徐中豪,问其他同学的电话号码,他简单的说:
“子健,不用打电话了,那男孩叫江苇,芦苇的苇,希望这不是他的笔名,我们最好分头去查查区分所户籍科,看看江苇的住址在什么地方?”
“爸,”子健说:“这样实在太不科学,那么多区分所,我们去查哪一个?我们报警吧!”
“他好像说了,他住在和平东路!”婉琳忽然福至心灵,想了起来。“古亭区和大安区!”子健立刻说:“我去查!”他飞快的冲出了大门。两小时后,子健折了回来,垂头丧气的。
“爸,不行!区公所说,我们没有权利查别人的户籍,除非办公文说明理由,我看,除了报警,没有第二个办法!我们报警吧!”俊之挖空心机,再也想不出第二条路,时间已越来越晚,他心里就越来越担忧,终于,他报了警。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时间缓慢的流过去,警察局毫无消息,他焦灼了,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他不停的拨到每一个分局……有车祸吗?有意外吗?根据张妈所说的情况,珮柔是在半疯狂的状况下冲出去的,如果发生了车祸呢?他拚命拨电话,不停的拨,不停的拨……夜来了,夜又慢慢的消逝,他靠在沙发上,身上放着江苇的剪贴簿,他已经读完了全部江苇的作品,几乎每个初学写作的作者,都以自己的生活为蓝本,看完这本册子,他已了解了江苇;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一个像这样屹立不倒的青年,一个这样在风雨中成长的青年,一个如此突破穷困和艰苦的青年——他的未来必然是成功的!
电话铃蓦然响了起来,在黎明的寂静中显得特别响亮。扑过去,他一把握起听筒,出乎意料之外,对方竟是雨秋打来的,她很快的说:“我已经找到了珮柔,她在××医院急诊室,昨天夜里送进去的……”“哦!”他喊,心脏陡的一沉,她出了车祸,他想,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他几乎已看到珮柔血肉模糊的样子,他大大的吸气:“我马上赶去!”
“等等!”雨秋喊:“我已经问过医生,你别紧张,她没事,碰巧值勤医生是我的朋友,她说珮柔已转进病房,大概是三等,那男孩子付不出保证金,据说,珮柔不过是受了点刺激,休克了。好了,你快去吧!”
“谢谢你,雨秋,谢谢你!”抛下了电话,他抓起沙发上的剪贴簿,就冲出了大门。婉琳红肿着眼睛,追在后面一直喊:“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