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不是朋友(三)
我俩不是朋友(三)
只见三个颜色深浅只差一点点,不留心根本分不出。
女子走近一点。
她发觉她身量只到年轻男子肩膀,而她,并非一个矮小女子。
这时装修师咳嗽一声,“精次小姐,中间那个颜色可好?”
大牛微微让过身子,让她看仔细。
她却又稍靠近一点。
大牛不去看她,低头垂目。
女子终于说:“就中间那个好了。”
设计师与工头都吁出一个气。
大牛暗暗好笑,这个屋主,不知给他们吃了多少苦头。
工头说:“我们喝茶去,半小时回来。”
大牛跟工头到前园,坐在货车车斗,喝咖啡吃热狗,忽然之间,女佣出来,捧着一篮水果,放下说:“精次小姐给你们解渴。”
工头阿海一怔,大牛老实不客气,挑了一只大大蟠桃,一口咬下,汁滴四射。
他们回到屋内,女主人已经离去。
大牛用心漆好一面墙壁,站远些看,满意,又漆好其余三面墙壁。
第二天一早,他又到住宅报到。
大门虚掩,他发觉楼下会客室多了一张白柚木大书桌,桌上有私人电脑及文件,以及一个银制名牌,上边写着VictorySeiji,那是女主人名字吧,她叫精次胜利,很明显是日裔。
人家女子都叫维多利亚,含蓄些,即胜利女神,她索性叫胜利,真干脆。
有人自厨房走出,原来就是精次小姐,她一手握一杯咖啡,递一杯给大牛。
大牛伸手去接,发觉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像玉葱般,这样的手,分明从来毋须干粗活,今日斟咖啡算是例外。
他接着看到一张雪白鹅蛋脸,五官秀丽,但不知怎地,美目有点倦意。
大牛忽而想起玛瑙一双瞳仁,那是何等闪烁亮丽,简直像两颗宝石。
他看她,她也详细看他。
这个拒绝处理体毛的年轻油漆工人恁地好看,像北欧时装杂志里模特儿。
她见过许多许多许多英俊男子,什么国籍与年纪都有,却皆不如这个叫大牛的年轻人,他自然天真不经意和气神情最叫人怜惜。
她不说话。
他也没有。
她坐到房间,处理案上工作。
工头来到,见到女主人,好不讶异。
他问:“天花板漆何种颜色?”
精次挑样板,指一指象牙白。
“我叫人把油漆送来,大牛,你先做这两扇门,也要象牙白,手扫漆。”
大牛从始至终没听到精次女士开声说话,猜想她的声音动听。
这女子身量纤丽,穿合身套装,品位优雅,通常是黑白灰,在室内,她穿一双绣花鞋,深紫色面子,绣翠绿色牡丹花。
收工时阿海问他:“好看吗?”
大牛不出声。
“年纪与身份都不对,”阿海善意提醒,“你自己当心。”
大牛好笑,阿海怕这位女士会非礼他?
阿海又问:“你去何处?”
“到马赛西菜洗碗。”
“你是用功好青年,别浪费时间,快搞好正式移民手续。”
大家都那样劝他。
餐馆厨房蒸气腾腾,大牛穿上黑胶皮围裙及长到(月争)黑手套,把脏碗碟分类冲洗干净放进洗涤机。
年轻的他体力无穷,做事认真。
一般青年好高骛远,不稀罕做精工,又欠学历经验干他们理想职务,高不成低不就,日日怨天尤人。
大牛从不那样,他即使清理卫生间,也当一件事来做,从不偷工减料。
雇主见到他,总是欢喜放心。
那一天,二厨在教学徒辩认香草。
小碟子里放着小撮香料,叫他说名字。
他苦口婆心:“当年哥伦布无心发现新大陆,他要找的是今日在印尼西亚群岛,他要找贵如黄金的玉寇香料……”
两个学徒满头大汗,期期艾艾,乱说一起,“这是番红花,不,迷迭香,不,芫荽,唉——”
大厨光火,“大牛,这是何物?”
大牛吓一跳,看一眼,“呵,鼠尾草,与洋葱混用,大开食欲。”
肥壮的大厨说:“大牛,明天你换制服,我教你。”
“我没有证件。”
大厨说:“我管你来自火星,绿色肌肤,我要用人,明天下午两时准备妥当。”
大牛觉得好笑,洋人都有点蛮。
这时外头酒保进来找人,“大牛,昨晚临时工杯子全没洗干净,有些还留着唇膏印,要我老命,你来帮帮手,工资双计。”
大牛成为香饽饽,他到酒吧用手工洗杯子。
大厨说:“这小子倒垃圾也认真,会有出息。”
酒保说:“以后,别怨华工抢饭碗,人家货真价实。”
回到家,已是深夜。
枣泥在等他。
“过来,陪我喝啤酒。”
这枣泥姐老是爱调笑吃大牛豆腐。
她伸手捏大牛手臂,“真不相信你从不带女人回来。”
“枣姐有什么事?”
她取出手提电脑,键入“单身华男征护照兼结婚对象”。
大牛吓一跳,“可以这样公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