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不是朋友(二十二)

作者:亦舒 字数:2341 阅读:171 更新时间:2015/03/16

我俩不是朋友(二十二)

呵,我们不过穷些,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父母所生,为何如此凌辱淫虐我们!
  午牛奔到那猪猡身边,先抱起半昏迷红宝挟在腋下,然后奋全身之力,右拳出击,打在那猪猡颚下,那人中拳吃痛后退,已经一嘴血,他还想追上,被午牛一脚踢去,他终于倒地,但还能爬动。
  大牛逼近,又加上一脚。
  这下,他脸朝下,动也不动。
  大牛握紧拳头,还想打死他为止。
  但这时红宝呻吟。
  大牛连忙用外套裹住她,飞车赶到医院。
  红宝呜咽:“救我……”
  “我是大牛,我在这里,不要怕。”
  他握住她一只手。
  忽觉脸颊生凉,这是什么,原来是他流泪。
  他用衣袖抹去眼泪,小货车似一枝箭似飞出。
  他把红宝抱进急症室。
  “救命!”他大叫。
  当值医生与看护奔近,把红宝接过,只见她一脸血污,但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知是外伤,并无生命危险。
  他们立刻替她进行检查。
  一人担当
  一个中年看护问午牛:“你是她什么人,朋友?”
  午牛答:“不,不是朋友,我们是夫妻。”
  “不要害怕,你坐下,待会有警员会来问话,你拳头红肿,怕也受伤,我替你检查。”
  午牛坐下,看护给他一杯热咖啡。
  她细心替他洗净双手,医生看视后她替他包扎,这时警员也前来问话。
  午牛一五一十据实回答。
  他仍然激动。
  这时,中年看护忽然用小块纱布替他拭脸,擦去血渍与泪印。
  午牛像受母亲服侍照料,他的激动转为心酸。
  警员落完口供离去。
  午牛静下来,第一冲动便是要把洪枣自东岸请回,接着,他同自己说:不,枣泥好不容易放一次假,不能打扰她,叫她担惊受怕。
  这件事,非得他一人担当不可。
  午大牛,这是你做一个男人的时候了。
  医生出来,“你是午先生?”
  午牛连忙站起。
  “请坐,你妻子头脸手臂全是外伤,不要紧,没有大碍,缝针后三两天可望复元,只是——”
  午牛脸色转白。
  “她折断两根肋骨,其中一根插穿左肺叶,需要手术修补,亦可望完全复元。”
  午牛喘气。
  “你可在休息室等候,也可回家等候通知。”
  午牛向医生道谢,“我想看看她。”
  “她在手术室,要稍候,你可回家更衣。”
  就他一个人了,午牛忽然镇定。
  他低头一看,衫上都是深紫色血渍。
  他匆匆驾车回家更衣,又通知老板告假。
  他自作主张,致电嘟嘟酒吧:“红宝不做了,她即时辞工。”
  然后,回到医院,在休息室静候。
  他累极盹着,只见自己置身山坡,抬头是一轮大瓷盘般明月,耳边有银铃般笑声,他悲创地转过头,看到一张芙蓉花般俏脸,但,他不认得她是谁。
  她把脸贴近他,他不敢冒犯——
  “午先生。”
  看护叫醒他:“你妻子手术成功,她尚未苏醒,你可以到病房看视。”
  大牛连忙跳起跟她走。
  “这里。”
  不认得她
  午牛推开房门,只见一张病床上躺着病人,他走近。
  这是谁?不错是个女子,但他不认得她。
  一张煞白小圆脸,双目紧闭,头发全剃光,只余一寸长,眼角、嘴边,都有缝针,像眉头那条小黑疤。
  这弱女是谁,红宝呢?
  午牛不敢走近,他刚想问看护,忽然看到床头桌上放着手术盆子,里边装着他熟悉的东西:百足虫似假睫毛、一大串鼻环耳环、假驳发、头饰、金属项链……
  天,这就是红宝。
  摘下圣诞树般装饰物,抹掉小丑般浓妆,他竟不认识她。
  午牛呆呆站在床边。
  看护轻声说:“她假发紧紧织在真发上,我们要在头皮缝针,不得不把头发剃光,很快会长回来。”
  午牛又走近一步。
  啊,他仿佛见过这张面孔,小小鼻子、丰厚嘴唇。
  看护说:“不要紧,她已无恙,只待康复,你有空,可替她取些干净替换衣物来。”
  看护又给他一只盘子,这次,连她都忍不住笑。
  那盘里放着红宝的描花假指甲以及镶满亮晶的手提电话。
  都舍下了。
  可见根本没有这些也可以活着,当初又何需恋恋不舍。
  午牛静静站着凝视红宝。
  她双手交叠胸前,天然指甲短短,他忍不住轻轻掀开毛巾被看她足趾,粗粗胖胖像豆子般,稚气可爱。
  她本是一个正常好看年轻女子,不知怎地,多年打扮如猪八戒。
  他蹲到她面前。
  忽然红宝至昏迷中低呼:“救我,救我。”
  大牛恻然,把头靠到她脸旁,在她耳边说:“你没事,红宝,我在这里。”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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