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五)
掰(五)
小云说:“我知你为整条街多户邻居剪草扫叶清除沟渠,兼派报纸赚取外快,可是这样?”
“我还会修理水喉地板及电器。”
“你是鲁滨逊,川哥,如果我迷失荒岛,我会选你为伴。”
“谢谢你,小云。”
小云忽然上前拥抱他一下,他胸膛结实暖和,小云很是喜欢。
“你可以回去了。”
“你陪我走回去,天黑,我害怕。”
川流只得笑,他披上外套。
“这里有个洞。”
小云用手指拨弄,那破洞越来越大,川流笑,“你看你越帮越忙。”
小云抗议说:“我年纪虽小,我也有用。”
他陪她走返云家。
小云爬上树,翻身进窗户,探身出外,还想说什么,这时听见母亲在房门外问:“小云,你睡了没?”
小云连忙关好窗户,拉密窗帘,闪电扑到床上,把被褥拉过头遮住全身。
她听见母亲探头进房看视,喃喃爱怜说:“唉,又蠢又丑又懒,怎么办。”
她掩上门。
有母亲真好,那怕活到一百岁成了精,在妈眼中,永远又蠢又丑又懒,还有,爆竹脾气,一无是处。
小云也知道这种日子会结束,人类命运如此,父母一定比子女先去,相反便是悲剧。
第二天,她放学在房内做功课,听到车子引擎在门前停下,小云耳尖,辨认出是大伟妈的平治跑车,呵,阿姨一定带来好吃点心,她正肚饿。
小云轻轻滑下楼梯,随松饼香味蹑进厨房,瞥到松饼篮搁柜台上,妈妈与阿姨对坐着不知说些什么。
小云躲到柜台下凹位。
从前,这小小凹位是她最佳藏身之处,此刻身形长高,手脚拉长,有点局促。
小云伸手抓到一只松饼,咬一口。
本想悄悄回房,忽然听见阿姨这样说:“我们打算过了年便搬走。”
什么,谁要搬?
小云怔住。
阿姨说下去:“真不舍得,当初搬来,大伟与悠悠都是幼儿班,小云手抱,记得你从不把她放下,大家都笑小云不必穿鞋……”
云妈答:“怎么说走就走,我不原谅。”
“我向你请罪,大伟爸这次往东岸升职,消息不宜过早公布,请你包涵,幸亏要见面也不过数小时飞机航程。”
“说是这样,但以你热诚性格,一下子认识新邻居新朋友,一年半载就淡忘我们。”
“不会不会。”
“这十多年,如无你这个好朋友,我生活必定寂寥万分。”
“此刻你两个女儿便是投机好友。”
“才怪,”云妈苦笑,“我大女小女都似纳粹,我在她们铁蹄阴影下生活,重话不敢说,稍一不悦,即给我看面色,不知多忤逆,略吐苦水,她们便不耐烦地说:‘好了,够了’。”
小云呆住,什么。
这是在说她与姐姐吗,她俩果真如此讨厌?
“少年人都如此,我们年轻也那样。”笑。
云妈握住她手,“不舍得呵。”
“还有一件事与你商量。”
“你说。”
“那叫川流的孩子,一直住在我家地库——”
“呵,是,如何安顿小川?”
“我也正踌躇,我们要卖房子呢。”
小云听到这里,已经忘记手中松饼。
云妈说:“不如搬来我家。”
“不可。”大伟妈小心翼翼。
云妈一怔,“为什么?”
“你一屋女子,云爸时时出门,叫他搬来,并不方便。”
“呵,被你一言提醒。”
“小川本来不是你我责任,但一个小朋友如此孤苦,真叫人心酸。”
小云恻然,川哥无家可归。
“川流是好孩子,这一年他一直有零星收入,每月交我两百元租金,全在这里,云妈,请代我交还。”
云妈收下那只信封,“可是,他又该搬往何处?”
阿姨忽问:“小川几岁?有十六没有?”
“那也还是儿童,看来我不得不收留他。”
阿姨吞吐,“呵,有些事我不知说不说好,直说只怕你怪我多事,自此做不成朋友。”
“咦,你从来不是个鬼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