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十)
掰(十)
本来,还有一个大伟哥可以商量,可是他又搬了家。况且,把这种有关名誉的事告诉另一个男子……
小云走投无路。
只有告诉妈妈,她怀疑悠悠要出走。
小云在书房找到正在整理行李的云妈。
中年太太垂着头,两边腮帮子下坠,有点老相,不知不觉,女儿长大,母亲衰老,自然循环。
云妈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小云,有点欢喜。
“过来哭娃,咦,我买了六号衣服给你,会不会太大,你整个人拉长不少。”
“妈妈——”
“你从来不嫌衣着,这是你的福气,为妈的运气。”
小云唯唯诺诺,吞吞吐吐。
云妈说:“我有直觉,你会喜欢英伦,你会留学,至于悠悠,唉,她做到及格,我已瞑目。”
小云仍然占母亲身旁,她看到云妈头顶白发,暗暗叹息。
“我们一行四人,下星期一上午六时出发,你还有三天时间与同学道别。”
“太急了,妈妈。”
“有豺狼要追着吞噬我女,能不急吗。”
“三只箱子不知够用否。”
“到了那边再置,我还记得老牌药房叫Boots,哈。”
小云自背后抱住母亲肩膀。
“你有话要说可是。”
“妈妈——”
“小云,我是母亲,我自有分数,你去休息吧。”
云妈是那样镇定,这时小云知道,母亲已经控制场面。
小云回房里温习,天下乌鸦一般黑,全世界学府都尊崇精英制度,到哪里都得勤工。
最可惜电脑遭到没收,否则在最无聊之际可观看色情网络,少女行云觉得必须把裸男研究清楚,世上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对最大敌人或爱人的形状生态都不了解,还有什么前途。
她打一个呵欠,累了,伏在桌上,半明半灭间忽然被巨响吵醒。
接着,全屋亮灯。
小云惊魂甫定,立刻想到幼幼。
她奔下楼,只见父母两人衣着整齐把守大门玄关,四只眼睛像火炬般瞪着幼幼。
幼幼僵立大堂中央,她穿运动衫裤及球鞋,肩上背着两只背囊,分明是逃跑前一秒钟被父母截获。
只听得云妈淡淡说:“你预备与川流私奔?”
小云吓得四肢冰冷。
她以为幼幼出去散心,耽同学家一两天就回来,没想到她要永远离家。
云妈打开大门,“你要走,现在就可以走,你一踏出家门,我就得报警称未成年少女人口失踪,否则,我也有责任,警方循例登记,一星期后,你成为档案上一个号码,你自由了,到何处从此没人理会,你能独立生活否,你何以为生?川流会照顾你衣食住行直到几时?他自己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届时你是否会向父母要钱,抑或,憔悴地回转家里?”
悠悠呆若木鸡。
云爸已经掷烂一张椅子,此刻又提起另一张摔到大堂另一头,椅子裂成四截。
小云扑上抱住姐姐想保护她。
悠悠一掌把妹妹推倒地下。
“是你,”她毒怨骂妹妹:“你出卖我。”
小云苍白地自辩:“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蠢女!”云爸霹雳似咆哮。
云妈接上去:“是川流亲自把你的计划知会我,我今晨就知晓你午夜要潜逃。”
姐妹俩同时张大嘴。
“他不愿接受你这个重担,他连自己都无法养活,他与你有感情,他不想害人累己,你明白吗,他并不是一个黑心坏人,他知道世上除他之外,还需顾及他人,他有良知,算你幸运。”
悠悠该一刹那,全身鲜血像是在脚底漏出,面如金纸,要小云扶住才站稳。
云妈轻轻说:“他把你过去的礼物书信全部送回,包括三年级时自绘生日卡,盒子在书房,你自己去看。”
悠悠双眼里的精灵忽然隐没,她动也不动。
“你还要离家出走?请便。”
一家子四口面对面僵半晌,悠悠忽然低下头,静静走回房间。
云妈吩咐,“小云,你寸步不远陪着姐姐。”
真是苦差,小云跟着姐姐进房。
悠悠一头扎在床上,小云躺进安乐椅。
悠悠一声不响,睁大双眼,看牢天花板,旧时美目变成玻璃珠。
小云过去抱住姐姐,双眼流泪,“幼幼,幼幼。”
楼下,云妈的心千斤重,拾起悠悠丢下的背囊,打开把小量衣物倒出,现钞与首饰滚了一地。
云妈拾起,“万多元,她以为可以过多久?”
又看到珠宝,“这是我的结婚礼物……本来也都是她的。”
云爸说:“这件事里,最聪明的是川流那孩子。”
“是,他有骨气,不占女孩便宜,不乘人之危,他会有出息。”
云爸恨恨,“一开始他就不应与悠悠如此接近。”
云妈叹口气,“我累得像被人毒打一顿,我要休息,否则老命不保。”
云爸说:“我守大门。”
云妈忽然灰心地问:“为什么要生儿育女?”
云爸用双手捧着头,没有答案。
第二天一早,小云梳洗完毕,走进书房,看到桌子上有一只纸盒,轻轻打开,果然,里边都是少女悠悠手迹。
可怜,有块织得像块抹布的围巾,也有替川流画的画像,他粗眉大眼,交叉手臂,二头肌鼓鼓,十分可爱,还有无数心意卡,纸摺小星星,二人合照……
十多年心血感情,付诸流水。
川流如此决绝,真没想到。
小云把盒子紧紧捧怀里,没人要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