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若有情
第十八章 天若有情
朱月明遇险。
他所遇之险,不是因敌关七,而是因心腹大患米苍穹。
米苍穹对关七的攻袭最为狂暴,猛烈、凶狠、歹恶。
在过招上,所谓“一寸短,一斗险”,他现在是用指作棍,奇险无比,所以处处抢攻、招招拼命,然而在心理上,他还是保持了冷静、机警、乃至斗智不斗力的。
他亟欲打败关七。
但他更想打杀朱月明。
——是朱月明有意逼他于绝,让他失去了退路,只有面对关打败夫七,只是一种需要。
但打杀朱月明,却是一种必要。
因为朱月明是他的“政敌”,如果他还当权在势,朱月明一定会搞风搞雨、拆他的台,就拿他想豹隐江猢,这种人也一定不会让他平平安安过余年。
所以他要杀了这个人。
——不仅为自己下手,也得为方应看而杀。
方小侯爷天质过人,冰雪聪敏,机警绝伦,但对朱月明这等老好巨猾的人物,还是颇费周章。
他曾几度收买这个人。
朱月明就让方应看“收买”。
——要是他凌然拒绝,那就倒好:至少敌我分明。
但朱月明欣然接受,但叶许多事情,又表现不一,阴奉阳违。至于利益,他照收之不豫。
方应看有意要歼灭这个人。
可是不好下手:
一,这胖子看来完全没有杀伤力,但只怕杀伤力之巨,如天下第七也不一定能收拾得了他。
二,这人的官衔相当高,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杀。要是横施暗手——恰好这是个最善于暗斗的家伙。
三,方应看也真的找人下过手,不过;当然都失手。
——虽“失手”的人,不是立即自尽当堂、就是让朱月明的人当场格杀,不然,也绝不会“出卖”道出幕后主使人是“有桥集团”,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指使他们干这事的人是方应看或米有桥。
就算不为了今天的事:米苍穹也亟有意思、要除去朱月明这口“眼中钉”。
只不过,因为他自己和朱月明在官场、官廷中微妙的身份、所以都得避免明里对着干:
而今时机已至。
米苍穹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
他本来有哮喘旧患,可是今天却打越没有气喘。
他原来身上常弥漫着一股异昧臭味,而今打下去却反有一股让人精神抖擞的味道。
他本来脸上常笼罩着一股颓靡沮丧的精神,而今,居然须发更加苍黄,但却容光焕发,像正打出他生命里龙精虎猛的三味真火来。
他觉得自己很振作、很振奋。
但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奇特。
他要把握住今天:打败劲敌,格杀劲敌。
如今机会来了。
你听过机会敲门的声音吗?
那肯定要比生命敲门的声音轻微多了。
你若不仔细听,不及时开门,开门时未曾作好迎迓的准备,很容易就会惜过了机会。
错过的时机永不再来,再来,你已不是当时的你,良机随时也会变成危机。
机会原来自因缘际会。
是以,有些人一辈子在等机会,一辈子在埋怨机会:其实很可能是机会是个小气的东西,他来了,又走了,不择衣袖,不带云彩,不惊它,它不问情由的去了,不见了,消失了踪影。
不要等机会。
如果够年青,要是有实力,应该去创造机会——把机会抓紧了塞人你的屋里、席中、床上乃至口袋里,用不着麻烦它再来敲你的门。
关七也在忙着制造机会。
他在制造打人和别人打他的机会。
也许,对他而言,这就是最佳享受,最好的锻炼时机。
在这八名敌人之中、予他压力最重的,首当其冲的两个,要算是米苍穹和朱月明。
如果说,他的武功可以均分作五份,他把其中一份,用来对付朱月明、另外一份、用以对付米有桥,其他三份,己足以应付其他五名敌手。
但他目前还应付得来。
巨尚有多余。
直至这一个突变。
当孙青霞一剑扎近关七之际,关七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不闪、不避,反而揉身滑行前进。
孙青霞的剑,只差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就刺中了关七——差之毫厘,那么一了点几,以致连孙青霞自己都起了“刺着了”的感觉。
然而到底是没有刺中。
关七却藉这腾身迫近之际,双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奇”!
一道青色的剑芒,直射了出去!
射向米苍穹!
米有桥没料关七突然又借有形体之剑来打出无形体之剑气,情急间,急弹右手中指,以“棍诀”硬接剑气。
“呸”的一声。
剑气,棍劲相接,孙青霞手中剑一颤,他的人也飞弹出五尺开外、然而人仍在“战飙”
之中,并未因此一弹而脱身。
反而,硬接那一道剑气之后的米有侨,指节发出“勒”一响,忽然将右手夹于腹间、弓着身子,显得十分痛苦。
——敢情是他的指骨给硬生生的震断了!
这一刹间,关七大可迫近追击,将米公公格杀于他剑气之就在这一瞬间,朱月明立即发动了攻击:不是向米有桥,而是关七。
他这样做,当然是理由的。
唇亡齿寒。
——面对关七这样强大的敌人,万一还丧了个极有故斗能力的“战友”,接下去的“战局”,岂不是更加危殆?
这时变化,电掣星飞,朱月明已无暇细思。
他出手。
出手一招。
一招手,就是一罩。
他“罩”向关七。
一点也不惜,他是出招“罩”向关七。
——以他的衣袍。
他身上的衣衫,都是他的武器,可用作攻袭,也可用以逃遁。当然平时仍然用来装饰、御寒、穿在身上,他在江湖上,一向都很“罩”得住;在官场上,也很“吃”得开,多少都跟他这手“脱袍让位大法霸王卸甲神功金蝉脱壳绝活儿”有关。
而今,他一甩袍就罩向关七。
迎头罩下。
要是关七这一下给他套个正着,那么,再骁勇善战的关七,也形同废了。
只听“波、波、波、波、波、波”连声,朱且明手上的袍衫;如同碎花蝴蝶一般,四散飞飘。
他手上的衣服给粉碎了。
粉碎他衣袍的当然是剑气。
关七的剑气。
但“波波”连响却不是剑气之风。
而是关七口里发出的声音。
他发出第一声“波”时候,就等于出了剑,发剑第五声时,已形同递出了五剑。
他竟以声发剑。
他的声剑毁了朱月明这当头罩下的衣袍——他甚至不必出朱月明到了此刻,当然“罩”不住关七。他一击不中,只有撤退。
就在这时候,他遇险了。
米苍穹本来躬着的,突然一挺直。
他一指戳向朱月明。
人的手指有多长?
——再长的手指,顶多也不到半尺那么一截。
可是米苍穹的手指暴展,长得就像那话儿怒胀,像一截肉色凶杀的棍子。
不管他右手指有没有折断,这次他施的是左手中指。
他以指作棍,一棍砸向朱月明的要害。
这一刹间,朱月明遭遇突袭,难免也骤生起一个惊悟:
——天道无公平?
他为米有桥解危,米公公却偏要置他于死命。
他主掌刑房,看许多无辜或有罪的犯人在哀号挣扎,求救无门,他也是为骂,“天道无公”一个说法。
但他也无能为力。
他可不想当英雄,当大侠,当地藏王菩萨,地狱不容,牢狱不空,他就不出。
他甚至下会因此而不干下去。
不过,而今,他没想到这“天道无公”四个字,这么快,这么突然,以及这么不公道的就发生在他身上。
米苍穹在此时此境此情此地向他偷袭。
这一次,他完了。
他真的躲不开这一击。
他却知道“猎犬终须兽上葬,将军难免阵中亡”这句话,但他决意料不到的是:
竟在自己行善救人时才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