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芬郡奶油(三十八)
德芬郡奶油(三十八)
食色的雅量看着他的脸,凄惘一如汤默斯笔下《威尼斯之死》中老作家艾申伯看到美少年泰芝奥的情绪。
理发师傅用排笔替客人扫去碎发。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抚方正丰满的嘴唇,他咬住她手指。
方正轻轻说:“你的目光,叫我融化。”
无论怎样,雅量知道,逝去岁月,不再复还。再下去,徒然落得一点尊严不剩。
他们付钱离去。
方正不服贴,“为什么认定我们是姐弟?”
因为陌生人也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愫十分亲昵,毫无猜忌。
雅量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方正轻轻说:“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要与你在一起。“
雅量微微笑,“毛毛。”
她与他坐在小露台聊天喝酒。
“不要再回去,我不想他再拥抱你。”
雅量不得不提醒:“我曾经拥抱不少异性。”
“我不管,你是我第一个女友,那时我三岁。”
雅量忍不住笑了。
方正凝视她,“我知道因由了,丹麦人不再叫你笑,可是这样?”
雅量点点头。
生活变得十分沉重,不胜负荷。
方正忽然说:“姐,你像一个孩子,全不合适结婚。”
“你又讨打。”
雅量取起一把尺,要打他手心,可是随即发现更有趣游戏,她把塑胶尺在卡奇裤上磨一磨,引发静电,往方正手臂上一放,他长长汗毛跟着静电飞舞,雅量高兴得哈哈大笑。
方正看着他的姐,不由得说:“杨教授,你和智力发展不平衡。”
少年方正不知道,这叫做苦中作乐。
第二天一早,雅量回四合院,碰到使馆人员。
“华顿太太,你可好,大使叫我送东西来。”
那助手看着雅量晒得美丽金棕异国风情的脸容有点发呆。
“我很好。”分明是派人来调查她。
“大使请你与他说几句。”
“现在?”
助手已接通手上电话。
尼可莱耶的声音有点逼切,“雅,我想念你。”
“你好吗,家人都好吗,”雅量笑着问。
“我改为星期六中午回来。”
那是后日,雅量应了一声。
“我有礼物送你,收到没有?”
“助手刚到。”
“雅量,我想念你,爱你。”
“我也是。”
他挂断电话。
助手把一小盒礼物交给她。
雅量走到一旁打开包装纸,有一张大丹手写的字条:“每次一枝,每天一次“,这是什么?她微笑,读盒上字样,只见写着absinthe:绿苦艾酒,雅量一怔,打开盒子,里边是满满的冰绿透明棒棒糖。
她忽然醒悟,啊,这是苦艾酒制成的糖果,嗜酒的她连忙拆开一枚放进嘴里,她最爱这大茴香子酿的苦艾酒,曾经听说它令不少上世纪初艺术家如梵高等发疯,没想到今日已制成糖果。
尼可莱知道她喜欢什么。
那特殊奇异香甜苦三种味道叫她味蕾发麻,而且,即时感觉到快意。
只见那助手一边走出门一边用丹麦语低声讲电话:“她很高兴,没有……好像晒黑了一点……”
雅量都听懂了,大丹派人监视她。
他迟早都会知道,她还是亲口告诉他的好。
她抓了几支糖放进裤袋,取了干净衣物,又再出门。
回到小公寓,方正还没醒。
她做了咖啡,他才起来,赤裸上身,只穿他的霉烂破卡其裤,年轻真好,身轻真好,身上没有一丝赘肉。
他吻他后颈,胡须又长回来了。
她烤吐司给他,一边闲闲问:“做男人容易吗?”
他轻轻答:“辛苦极了。”
“说来听听。”
“既要读好书,又得做事业,家母每天都说上十次‘毛孩,你身为男子,你该如何如何……’”
雅量微笑。
“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家母自幼教我:在座女士站起,男人一定要陪站,她回座,又要站立侍候,见人时外套第一粒钮扣必须扣好,还有,世上没有男装短袖衬衫,也没有白色西装,唉。”
雅量笑,这品藻,闲规矩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