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如新(十)
洁如新(十)
她又笑。
我把老金的衣物取出摺好,送到隔壁。
他忙得团团转,“小哥,帮我把这三客猪排拿到七号桌子。”
我索性帮他把汽水红茶咖啡也分别送给客人,还有,替他写了三张单子。
他说:“小志,你是生力军。”
近日市道好,他找不到伙计,只得把姨妈请出帮忙,手脚不够利落。
他一边挥汗一边说:“你那女友,好不面熟。”
我既好气又好笑,“客人催你要牛肉三文治。”
我撇下他回自己店里,顺便抬头看蓝天白云。
正在这时,有人尖叫:“抢手袋!”
一个中年太太哭丧着脸在不远处顿足,一个年轻男子朝我奔来,我取起快餐店门外木招牌扔过去,他跘倒,这时警察赶到把他揪住。
那年轻人十分瘦削憔悴,只有瘾君子才会不顾一切在光天白日下抢手袋。
阮津看到一切,她说:“危险。”
“也顾不得了。”
稍后那中年太太前来道谢。
她嘀咕:“治安越来越差,从前,夜不闭户。”
这便是由乡镇演变成大城市的代价。
她的手臂在争夺中扭痛,要去看医生,阮津送她到门口。
她问:“店门可要加锁?”
我答:“那不是赶客吗。”
“那么,养一只大狗。”
“女客与孩子对大狗也有恐惧,只得我肉身来挡。”
任何生意都有风险。
那天下午,阮津陪我吃饭,她指着我下巴,“黏着一粒米,你像孩子。”
“哪里?”我伸手去拨。
“这里。”她用手指尖轻轻为我抹走。
指尖接触我唇边,我觉得麻痒,这一点酥软感觉渐渐传遍全身。
我涨红面孔。
“王先生王太太快要回来了吧。”
我看看日历,“后天。”
她收拾碗筷回到楼上。
我一转头,看到汪太太站我面前,“小志,你好。”
汪氏夫妇在农场工作,平时早出晚归,很少见面。
她说:“我给你付房租。”
我写收据给她。
“小志,刚才那是我表妹阮津吧。”
我微笑,“正是。”
没想到汪太太开门见山:“小志,我同你父母是朋友,我有责任劝你一句:阮津不是你的对象。”
我大大纳罕,“你说什么?”
她清晰地重复:“她不适合你,你莫与她太过接近。”
我一怔,陪笑说:“汪太太,我已是大人了。”
她叹一口气,“我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为止。”
“她不是你家表妹吗?”
“一表三千里,树大有枯枝。”
“这话怎么说?”
“小志,你自己当心,明白吗?”
我把汪太太送走。
他们也太关心我了,就差没说:阮津不是好女人,你要小心这只蜘蛛精,或是狐狸精。
我正在不悦,学生李思敏找我。
我探头出去,“放假,你来干什么?”
她说:“功课上有些问题。”
她把一份功课放在我面前,“真没想到老师会坐店堂。”
“老师也是人。”
我打开笔记一看,立刻生气,“与你们说多少次,写历史论文,不得用‘我认为’、‘我的观感’,你是谁?你认识拿破仑与华盛顿吗,一切以事实为据,并且注明出处,你不是写小说,爱文学的话可转往凯文教授处。”
“哗,骂得狗血淋头。”
我笑出声来,“拿回去改。”
思敏问:“为什么凯文是教授,你只是讲师?”
“教授两字并非尊称,不可与老师混淆,在一间大学里,并不是每个授课的人都是教授,我选择讲师为终身职业,不做行政,其他同事则不,他们会逐步升上去:高级讲师、副教授、教授、院长、校长……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官阶,与少尉、中尉、上尉……一般,华人喜欢捧人,皆大欢喜,逢人均叫老板,大家开心,可是教授却真凭实据,需要大学正式认可,故此,请勿叫我王教授。”
思敏说:“人称穷教授,也没什么稀奇。”
“还有,穷作家、穷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