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如新(二十七)
洁如新(二十七)
“稍后才知会他们,别叫他们空着急。”
“明白。”
“唉,你别闯红灯。”
到达医院,我把大姐抱进急症室,大声叫:“婴儿要出生了,快,快!”
看护连忙接手,我松一口气。
我陪着大姐一直捱到傍晚。
医生检查过,笑说:“就是这一刻了。”
我生气,“大块头呢,他不打算出现?”
就在这一刻,病房门嘭一声撞开,“长娟长娟。”
他们拥抱在一起。
我轻轻退出,手脚发软,坐倒在地。
太可怕了,生老病死,一般恐怖。
我坐在沙发上喘息,呵,平时英明神武、机智聪敏的大姐,今日像所有孕妇一般浮肿难分地挣扎呻吟,身为女子,何等辛苦。
看护走近我,笑嘻嘻问:“你是舅舅?恭喜你,你大姐生了个八磅儿子。”
我跳起来,这才通知爸妈。
“生了?”
“是的,在圣灵医院四三一房间,叫爸爸慢慢开车。”
“好,好,家有喜事,暂停营业,明日请早。”
我进病房,看见大块头抱住一团毯子在哭泣,他一点也不怕难为情,哭成一个泪人,我这才看清楚,在他颤抖双手里的正是那个新生儿,小毛头上戴一顶蓝色绒线帽,正懒懒打呵欠。
我笑起来,医生与看护也都笑。
我说:“麦可,控制你自己。”
“是,是。”他走到一旁擤鼻涕。
大姐叹气,“我已尽我所能。”
我说:“爸妈就来,我回去看店。”
过两天,他们告诉我,爸妈来探望外孙的情形:他们直钩钩往那幼儿方向走去,“宝宝”,他们叫他,然后伸手接过襁褓,视线专注,并无移动,与婴儿说话:“让我看清楚你,呵,你真可爱,我是外婆”……
大姐忍不住说:“妈妈,你没与我打招呼。”
据说妈妈头也不抬,“是,你好吗?”
大姐告诉我:“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已沦为自生自灭的贱物!你也是,志一。”
我早已不值一文。
稍后爸妈把长娟接到家中坐月子。
大块头告假陪伴妻儿,尝到许多鲜而不腻的上佳菜式,他说:“我们不如陪爸妈从此住在娘家。”他倒想。
那幼婴迅速成为一家之主,天天穿着不同款式淡蓝色小衣裳,大人满天星斗那样围着他团团转。
我有点不服气,探头问他:“你是什么人,胆敢在王家如此放肆,你甚至不姓王,你叫伊安胡士。”
谁知那小儿忽然伸出短胖手臂,向我鼻子抓来,我躲避不及,鼻球落在他小小五指之中。
我软化,“天上雷公,地下舅公,你听过没有?”
过几天我收到一封律师信,由古仲坤代阮津发出,单方面申请离婚。
我把信给麦可过目,他阅后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据实回答:“我不知道。”
麦可说:“这不是一个好女人。”
长娟把信取过一看,气结,“什么叫单方面申请,谁会缠住她不放?志一,马上签给她,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无缘无故被抛弃的我捧着头不出声,如五雷轰顶。
我听见老妈轻轻说:“不信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把事情经过告诉麦可。
麦可思维精密,“谁介绍这个专钻缝子的移民律师给你?”
“二姐。”
“我同幼娟联络。”他走进书房去打电话。
长娟忽然问:“志一,你可有经济上损失?”
我低头,“我此刻最不关心的是这些身外物。”
“可怜的王志一。”
老爸示意大家沉默,“志一有数,志一会想清楚。”
我脑筋打结,根本已不会思想。
像老妈一般,只希望紧紧拥抱纯洁婴儿过日子。
我胸口像是被一个巨人压住,透不过气。
麦可自书房出来,“我与古律师那边联络过,他不在香港,此人十分可疑,试想想,他先为你们证婚,然后,又在短短一个月内代新娘申请离婚。”
我不出声。
那天晚上,我找到了邵容,“请问:锁匙与离婚文件,都由你寄给我吗?”
邵容轻轻说:“我在公司里,不方便说话,请在下班后拨这个号码。”她把家里电话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