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容(四十七)
谎容(四十七)
我点点头,我的确放心。
现在,由圣琪照顾我了,我的生父负责后妻及年幼子女,生母看顾现任丈夫,我,由圣琪照顾。
我不禁好笑。
看护帮我做罢全套运动,调好一大杯高能力奶粉,看着我喝下。
她一走我便呕吐,一边呻吟,一边诉苦:明明灵魂已不在人世,为何肉体仍然在这世界受苦。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
是陈金山提着一壶粥给我做早餐。
“来,尝尝家母手艺。”
“伯母做的?”这倒不好婉拒。
“是,瑶柱白粥,十分清甜,喝了补气。”
果然一股米香。
“家母还做了一碟子雪里红炒毛豆子,试一试。”
我说:“她是广东上海人。”
陈先生笑,“猜对了。”
我慢慢喝下半碗,肠胃忽然发出咕噜噜空荡荡声响,我尴尬之极。
“这是火腿切薄片,你吃一片。”
“我怎么谢她?”
“吃多点,她听见我朋友想吃粥,不知多高兴,立刻动手。”
“请问她多大年纪?”
“我是最小一个孩子,她六十多岁了。”
“啊不好意思叫她操劳。”
“老人越动越健康,你放心。”
“你没说朋友是个年轻寡妇吧。”
陈金山忽然反感,“你太小觑我家了,我们虽然是普通人家,家母不过中学毕业,可是,她本人也是寡妇,她知道寡妇不过是丈夫先妻子辞世,不是她触犯了什么法律。”
我鼻子一酸,金山好不天真。
“孤儿寡妇,都应当得到额外照顾。”
我说不出话,只好大口喝香甜白粥。
“况且,你并非任何人的寡妇,你连保险赔偿都领不到。”
我好奇问:“你家有什么人?”
“两个姐姐。”
“叫什么名字?”不会是银山与铜山吧。
“翠山与秀山。”
“好清秀的芳名,你为什么叫金山?”
“注册时写错了,本来名叫今山。”
一字之差,变得俗不可耐,我忍不住笑出来。
这是他的手机响,“报馆有事催我回去。”
我说:“多谢你来探访。”
我把食具洗净,坐着读报,这时,有人按铃。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太太,我一怔,这会是谁?我并无与任何人的丈夫往来,我毋须心惊心跳。
“是余小姐吗,我是陈今山的妈妈,可以进来吗?”
我连忙拢一拢头发,打开大门请她进来。
她一进门,“哟,你与今山所住两幢公寓装修何其相似,想必是同一房东,我刚帮今山收拾家居,顺道来探访,说几句话,余小姐不会介意吧。”
我连忙斟茶递水。
她看着我,“余小姐你大病初愈?”
我据实答:“我的左臂受了点伤。”
“你很瘦弱,飘飘欲仙。”
我只得赔笑。
她重重放下杯子,“余小姐,恕我实话实说。”
我只好听她说下去。
“今山今年才廿三岁,刚自大学毕业,电视台新闻组上司赞他前途无限,我也这样看。”
我点着头,唯唯喏喏。
这小老太太,究竟想说什么。
“我希望他工作上做出成绩,才谈论男女私情。”
我恍然大悟,“啊,陈太太,你误会了。”
“听我说下去,”她脸色变青,“这不是他结交女朋友的时候,尤其不是一个有病的寡妇,他的未来对像此刻应该还在大学里,健康活泼,身世清白。”
我一直还在点头,一时没有停止,看上去一定有点滑稽,我忍不住讪笑自己。
“你们认识没多久,此刻断开,还来得及,余小姐,请你放过今山。”
小老太有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她咬牙切齿之际,比别人更加可怕。
我轻轻说:“陈太太,你放心,我与令郎不过是普通朋友,我决不会叫你担心。”
老太太好似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不置信地盯着我看。
陈金山太年轻天真,对人性一些了解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