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二)
蝉(二)
忽然祖琪笑了,“一定是个被吵得忍无可忍的邻居。”
祖琛不放心,“我同你出去看看。”
祖琪走到玄关,看见一个中等身段的男子,穿着深蓝色长大衣正在等主人家出现。
祖琪觉得他是一个年轻的中年人,看相貌,他不过三十出头,可是举止态度,足足四十余,老成持重,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那人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出现,也不禁一怔,心中喝一声采。
原来世上真有俊男美女,倒叫他自惭形秽,他只觉得男的有一股书卷气,温文尔雅,女的有一张凝脂般小面孔,可是配一双大眼睛,面颊上不知什么闪闪生光,煞是好看。
他呆一呆,才说:“我叫郁满堂,找彭祖璋。”
祖琪应:“祖璋出去了,有事同我说也一样,我是他妹妹祖琪。”
“彭小姐,这一位是——”“我堂兄祖琛,彭家现在只剩我们三人。”
“那么好,有话可以直说了。”
祖琛说:“请讲。”
三个人都站着,没人想坐下来。
那陌生人说:“彭小姐,你还是坐下来的好。”
“不用,我站着可以。”祖琪说。
“呵,我可以告诉你,彭小姐,令兄彭祖璋已将胜利路七号这幢住宅出售,自今夜十二时开始,房子业权属于我,明晨自有律师来同你们接头。”
“什么?”祖琛大惊失色。
那郁满堂接下去:“彭祖璋原本告诉我,房子早已空置,我随时可以收屋,今日我趁空档来看看如何装修,没想到你们还在开舞会。”
祖琪张大了嘴。
这个消息比晴天霹雳还要厉害,过了半晌,她轻轻说:“祖琛,我想坐下来。”
祖琛扶她坐下。
他开口:“丘先生——”“我姓郁。”他给他一张名片。
“郁先生,这件事究竟是怎样发生?”
那郁满堂看着他们,“你俩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祖琪泪盈于睫:“我茫无头绪。”
“一年前彭祖璋领到遗产后就开始豪赌,他把这幢房子按给华盈财务公司套现,财务公司见他欠债不还,将房子出售给我。”
祖琪听真了,顿足道:“去找祖璋来。”
“令兄一见是我,恐怕已从后门溜走。”
祖琪用手掩住面孔。
郁满堂说:“对不起,我的律师明晨会向你出示文件,我保证这是宗完全合法的买卖。”
祖琪只觉得双脚像浸在冰水里,一股寒气渐渐升到胸前,接着上了头,牙关忽然嗒嗒响起,原来她混身簌簌发抖。
祖琛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脸色苍白,像是被人在鼻子上重击一拳。
郁满堂年纪比他们大,经验比他们堂兄妹丰富,知道他们对住宅经已出售一事一无所知。
他叹口气,不由得生了同情之心,“打扰了,今晚我扫了你们的兴。”
他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不能有妇人之仁,他告辞。
祖琪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软倒在地,饮泣不已。
“祖璋祖璋,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祖琛扶她上楼。
那几十个客人也不顾主人是否在场,一直玩到凌晨,直到食物与酒都报销了才纷纷离去,所有食客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吧。
天蒙亮祖琪才靠着沙发入睡。
纱衣已经换下,面孔洗净,她疲倦得不得了,整夜打电话找祖璋,一次,绿门俱乐部的酒保说:“彭祖璋?他在这里好一会儿了,我去叫他。”
可是过片刻回来,“他不愿听电话,他走了。”
祖琪气得直哭。
祖琛索性开了车出去找他。
早上九时正,彭宅门铃又响起来。
佣人正在收拾舞会残局,一时没理会,再响了几次,才去应门,门外站着两个脸上没有笑容穿黑西装的男人。
“找彭祖琪小姐。”
佣人只得上去通报。
她推醒祖琪。祖琪知道债主上门,避无可避,她反常地勇敢,轻轻说:“我马上下来,给他们斟茶。”
祖琪洗一把脸,换上一件白衬衫,下楼来。
听见脚步声,郁满堂转过身去。
他看到了彭祖琪。
白衬衫蓝布裤的她比昨日更加清丽,要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楚楚动人这种字眼,是用来形容什么样的人。
郁满堂说:“彭小姐,早,今日我来正式收房子,这位是欧阳律师,他对这宗买卖的来龙去脉知道得最清楚。”
律师已打开公文包把有关文件摆出来。
这时,郁氏问:“令兄呢?”
祖琪镇定地说:“祖琛正出去找祖璋回来。”
“彭祖璋在绿门俱乐部。”
祖琪奇问:“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