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二)
嘘——(二)
“华裔已是律师建筑商会计师政客军人以及电子电讯专家,贡献又岂止一条铁路,我不想致力苦力时代。”
“你要写平凡的故事?”
“是普通的现代人,无国界的七情六欲,随时发生的爱情。”
莉莉苏比耶斯基吁出一口气,“太固执了。”
“与白人写同样题材,如能出头,胜得自在,若不,算数,至于异国风情,欠奉,非不能也,乃不为也。”
莉莉微笑,拿一支笔敲着桌子。
“我看过你履历,你在伦敦大学读文学及创作?”
“是。”
“你不是领取救济金的单身母亲。一日忽然心血来潮写起小说来。”
“她们比较有天分。”
“你的故事比较单薄,读者不会有兴趣。”
“你看过麦迪逊县的桥?”
莉莉答:“呀,那是一个通奸故事:苦闷中年家庭主妇,在家发呆,突然有一英俊不羁艺术家找上门来与她热恋,她甚至不必离开舒服的家!是多少怨妇的美梦,焉能不畅销。”
不为哈哈笑起来。
“基本上所有女性都是怨妇。”
不为由衷地说:“你真健谈,合作不成,也可以聊天。”
“我有同感,伍小姐,这里有一个大纲,你取回家看看,或者会有兴趣。”
不为微笑,“写作那么艰苦寂寞,唯一好处是自由创作,我不会用别人题材。”
莉莉站起来“好祝你幸运。”
不为与她握手。
回忆到这里不为叹口气。
电话铃响了。
“找伍不为小姐。”
“是哪一位?”
“不为?我是保姨。”
“保姨,你好,许久不见。”
“闲话不说了,不为,你得尽快赶回来,你母亲中风入院。”
不为耳边嗡一声响。她相当镇静,“我二十四小时内抵埠。”
“你比兄姐爽快热情,他们两个支支晤,诸多借口。”
不为微笑,“你应同他们说,若果不来,就分不到产业了。”
“你怎么知道?我正是那样说:你们不出现,一切属于不为,别的不说,光是独立花园
洋房一幢,至今还值数千万。”
不为挂上电话。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又无正业,她给出版社留言,把通讯号码告诉他们,订了飞机票,收拾简单行李,锁上公寓门,就回老家去。
去年回家逗留了一个星期。
那次母亲精神还不错。
年纪大了,自然而然谈到死亡。
“读报上讣闻,七八十岁,仿佛是人生极限数。”
“英皇太后已一百零一岁。”
“她怎么同,她有个孝顺女儿。”
不为劝说:“妈妈,你对我发牢骚不要紧,不虞同不劳所在耳里,以为你指桑骂槐,心中有疙瘩,便与你生疏,你说是不是?”
“你又为何不多心?”
“我年幼天真,凡事不放在心上。”
她逗得母亲笑起来。
本来想住久一点。看到父亲的健康状况实在气馁,知难而退。
父亲已经不认得女儿。
他还记得妻子,拉着她的手,想很久,会像个孩子般笑起来。
一日,他凝视四十年前一手创办塑胶厂的标志,同妻子说:“这是什么?我知道一定与我有关系,不过,是什么呢?”
不为低头落下泪来。
第二天她就走了。
如果母亲有什么不测,父亲一定更加凄惨。
这些日子以来,母亲一直雇了人在家照顾老人,并没有把他送进疗养院。
母亲长叹:“不为,老人院同孤儿院差不多。”
一路上不为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