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十五)
嘘——(十五)
开了窗让它飞走。
这一醒睡不着了,淋浴洗头,起来工作。
看看天亮起来。
翁戎在窗台上摆了一盆小小茉莉花,零星三五朵小花,可是清香扑鼻,叫人无限欢喜。那些男生的电话仍然不绝,录音机贮存量已满,统统成为遗珠。
门铃一响,不为知道又是保姨送早饭来。
她去开门。
“今日换换口味,吃碗雪菜肉丝面,不为你胃口甚差,人人长肉。独你消瘦。”
不为看到玄关地下有只死去的飞蛾,已变成焦黄色,它始终没有飞走,不为用纸巾轻轻包起。扔到垃圾桶。
“我要去买菜,你爱吃什么?”
“妈,有天觉得人多事烦?”
“她不知多高兴,心甘情愿照顾全家。”
“睡得可好?”
“好极了,一早起来张罗早点。”
“手臂呢,活动得可好?”
“年纪大了,即使没有病痛,也不能同后生比。”
保姨是避重就轻高手。
“我中午时分过来。”
保姨出去了。
不为自有烦恼。
翁戎十天八天后出差回来,她得找地方搬走。否则,就得回外国去。要不,在外头租地方住,这需要钱。不为手头上没有现款。
一个人要争气,可得有点钞票才行。
毕业已经好几年,老是挣不下钱,不是没有收入,可是左手来右手去,又一向贪欢。香槟一箱箱抬回,旅行乘头等舱.连珠子都穿凯斯咪。
真正等钱用,又不想问母亲要,她会到酒吧客串酒保,她有一件在唐人街买的宝蓝色缎子旗袍,穿上非常夺目,头发梳髻,插两枝筷子,问洋人:“给你来一杯苦艾酒如何”,小账麦克麦克,塞满口袋。
酒吧里同事全是尚未成名的演员.写作人、画家编剧……
她叹口气,可是,伍不为没有节蓄。
大姐都觉得父母有钱,不为却不那么想。开始的确有,但是已经用了那么多年,华人说坐食山崩,就是这个意思。
父亲退下来已有十年,开始还不肯看医生:“忘记车匙放哪里有什么稀奇,渐渐连车子在何处也不记得了,跟着,人名、地名,全部遗忘,医生立刻知道是阿兹咸默症。
伍太太决定在家照顾丈夫,支出庞大。
到了今日,不为不觉得他们还有巨额存款。母亲的首饰像不劳说的那对西瓜玉镯,还有两只五卡拉左右的钻戒,都好久没见,下落不明。
可能已经变卖。
既无场面可出,不如套现。
是以小保险箱内空无一物。
中午,回到娘家,发觉孩子们上学去了,只剩小仍一人,姐夫艾历迅也不在。不劳说:“他到中文大学去面试。”眼角瞄着大嫂,表示艾历逊不是吃白饭的人。
大嫂立刻笑道:“捞一两节课教,也够剃头吃午餐的,有个去处好过没有。”
奇怪,这两个人,谁要是饶了谁,身上像是会少了一块肉似。
大嫂讲完了,看着不为。
不为想,咦,轮到我了吗。
果然,来了:“不为,我见昨晚由阿忠载你回家。”
“是。”
“他是司机,你应坐到后座,免人误会。”
不为一怔,她没那样想过。
“这个阿忠,虽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四处留神,日夜都在父亲身边,什么都一清二楚,不是省油的灯。”
“若不是保姨的亲戚,谁会用他。”
“亲戚又怎样,今晨我读报纸,十岁女童遭绑架撕票,元凶是她的表舅父。”
“可怕!”
不为轻轻说:“那么,辞退此人,由我们三个女将来服侍老父饮食便溺可好?”
大嫂立刻噤声。
不劳“唷”地一声。
不为又说:“抑或,送到老人院,长年对牢陌生人,任人宰割。”
不劳说:“这阿忠月薪要万多元。”
不为说:“比起注册护士,只是小数点,二十四小时服务,认真难得。”
她们两人这才不响了。
“大哥可打算找工作?”
“也正在托朋友看市道。”
“那边的房子打算租出还是卖出?”
“当然是出租。不为,这些你就不懂了,房子怎可以卖,好歹留着收租,十年八载之后,归了本,交给孩子们。”
大嫂脱口问:“爸妈这幢小洋房,现值多少?”
不劳骄傲地答:“最多值三千万,此刻尚值一千万。”
大嫂咋舌,“这么小,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