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二十七)
嘘——(二十七)
不为记得父亲生前健康的时候,常常吟这几句唐诗。
那一代人怀念家乡,一时间不方便回去,后来通了关,可随意北上,他们又发觉,家乡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见了只有更加寂寞。
不为对任何城市都一样看待,一个地方必须住久住熟才有感情。
“就快回家了,很高兴吧。”
“心中忐忑,巴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又会踌躇,倘若失败,可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诉说心事。
“无论如何是一种尝试。”
他们看到露天咖啡座,不约而同坐下来。
翁戎喜欢肉欲约会,吃、喝跳舞、身体接触—一完全松弛不必用脑。
不为热爱静静地与朋友说体己话,精神交流,互相安慰。
不为叫了黑咖啡。
他问她:“真羡慕全世界你都几乎跑遍,什么地方最难忘。”
不为笑笑:“你喜欢的人在哪里,哪国最可爱。”
他一怔。
不为说:“以此类推凡是与好友一齐喝的,即是好酒,吃得开心,就是好菜,一家人共聚一堂,就是好屋,你说是不是?”
于忠艺看看她很久“你与本市一般年轻女子的想法很不一样,是因为在外国的时间多?”
不为把脸伸到他面前,笑笑说:“不,因为我天性聪颖。”
于忠艺笑起来,真想伸手拉她脸颊。
他低下头,不敢造次。
不为说:“回去吧,明早要动身。”
他点点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乘火车?飞机转瞬即到。”
“保姨说,她南下时也是乘火车,想搭上一程回忆一下。”
“你也很纵容她。”
他笑“我们在广州逛几天才乘飞机。”
“一路顺风。”
“这是一路上的电话地址,这是安养院照片。”
“叫什么名字?”那是一座红墙绿瓦的小洋房,前后花园,环境甚佳。
“保艺安养院,己收了十名老人。”
他们上车回家。
第二天一早,伍太太起来送保姨。
保姨饮泣,“太太,我不走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由不为送你去火车站。”
不虞惺论下楼来,“我帮保姨提行李。”
“怎么敢当。”
不虞的声音忽然温柔,“是你每天帮我拿书包送上学,我都记得,妈说保姨是见了我们这样顽劣才不敢结婚生子,是我们害了保姨。”
于忠艺在一旁听得笑出来。
他们出门去。
不为看到母亲把腕上金表脱下送给保姨。
她认得那只手表,那是表背刻字的一只纪念手表,父亲自己创业,离开原先公司,同事送给他留作纪念。
款式古旧,现在都不流行了,又是男装,母亲一直戴着,是因为她老花,字盘大,才看得清时间。
保姨并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与师母握着手。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车子在便利店停下,不为买了纸包饮料、报纸杂志、糖果零食,让保姨在途中消遣。
保姨有点沮丧,“我不走了,今天中午,你们吃什么呢?”
不为顺口答:“罐头沙丁鱼。”
保姨流下泪来。
不虞说:“不为你少刺激保姨。”
他们终于上了车,不为在月台上摆手,于忠艺一直看着不为。
不虞说:“我们一家三口,那时不劳与你尚未出生,就是这样乘火车经过三日三夜南下。”
他无限感慨。
不为悄悄说:“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我比小仍小行都小,只得四五岁,广东话真难学。”
不为问:“你找到工作没有?”
“男人没有工作,就不似男人,男人没有好工作,就不算好男人,是,我找到工作了,在朋友一间公司挂单帮手设计电子游戏。”
“屈就。”
“你听家畅说过她,不打算回运河街。”
“还有其它原因吗?”
“我想等母亲分家产。”他真坦白。
“你急等钱用?”
“手上假使有笔资金,可以付清屋子按揭,又可以做点投资。”
“你这想法也很正确。”
“你呢,仍然醉心写作?”
不为不打算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笑笑不答。
她说:“我已经开始想念保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