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六十)
胭脂(六十)
“我亦不怪他,”她说下去,“近四十年的老朋友,他的心事,我最了解。”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呈一种紫灰色,黄昏特有的寂寥一向是我所惧,更说不出话来。
“他想退休,享几年清福,怕你不好意思,故此建议同你到加拿大去。”
我轻轻问:“他为什么不带你去?”
一对情人,苦恋三十多年,有机会结合,结局却如此离奇。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带我。”母亲的声音如掺着沙子。
可是嫌她老,不再配他?
“带谁,随他,去不去,随你。有几个人可以心想事成,”她干笑数声,“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他怎么会想到我头上来。”
“他欣赏你。”
“妈妈。”
“这是事实,他要女人,那还愁没人才。”
“他开头那么爱你。”我无论如何不肯开怀。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不恨他?”
“不。我已无那种精力,我还是聚精会神做我的星婆算了。”
我不相信,但也得给母亲一个下台的机会。
阿一又盛出红枣粥,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吃。
“叶成秋可以给你一切,这确是一个机会。”
我说:“叶世球说他也可以满足我。”
“但叶成秋会同你结婚,而叶世球不会。”
“妈,你不觉荒谬?他们是两父子。”
“也不过是两个男人。”她冷冷地说。
“可以这样机械化地处理?”
“当然可以。”
“那么依你说,如果我要找归宿,叶成秋比叶世球更理想?”
“自然。”
“如果我不打算找归宿呢。”
“这是非常不智的选择。”
“你看死我以后没机会?”
“之俊,你想你以后还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阿一在旁劝说:“两母女怎么吵起来?再苦难的日子也咬紧牙关熬过去了。”
我不去理阿一,问道:“你是为我好?”
“叫你事事不要托大。”
“为什么早二十年你没好好教导我?现在已经太迟。”
“我没有教你?我教你你会听?”
阿一来挡在我们母女之间,“何必在气头上说些难听又收不回来的话?”
“我改天再来。”我站起告辞。
母亲并没有留我。
做人,我也算烦到家了。
母亲劝我,我不听,我劝陶陶,她亦不听。诚然,三代都是女人,除此之外,再无相同之处。
踱步至父家,上去耽了十五分钟。
那夜我睡得很坏。
第二天一早就有电话。
一个女人亲亲密密叫我之俊,这是谁?我并没有结拜的姐妹。
“之俊,我晓得你是个受过教育的人,我们很感激你的大方,你终于明白过来……”
我知道这是谁,这是英夫人。
她在说什么?
“之俊,陶陶约我们今天晚上见面,我们很高兴,念智已经赶出去买新西装。之俊,你给我们方便,我们会记得,将来或许你有求我们的地方,譬如说:我们可以出力让陶陶帮你申请来美国……喂,喂?
陶陶约他们今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