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十八)
孪生(十八)
他呼噜噜睡着。
纪和仍在斗室里感慨万千,这一年的遭遇说不出来怪异,叫他手足无措。
他仍然想念母亲,她待他亲厚,无微不至,无话不说,一点私心也无,真是个好母亲,不幸中的万幸,孤儿碰到一个十全十美的母亲,纪和更加感激这位罗女士,在他心目中,她是他唯一的母亲。
他拨电话给罗女士,轻声问:“妈妈,好吗?”
“我在街上,你表姨回来探亲,叫我陪着四处购物,晚上我再与你联络。”
忽然有一把声音加入,“纪小和,记得我吗,我是黄头发阿姨。”
是有这么一位太太,头发没染好,总是橘黄色,但此刻纪和却笑不出来,以前那些单纯舒适的日子,一去不返。
他分外思念艺雯,结了婚,变成小妇人,里外一把抓,下班后不知道是否需要买菜煮饭,多吃苦,也许,丈夫体贴她…….
他一夜不寐,天刚亮索性起床刷墙,勤劳,出汗,有医疗作用,纪和心境略为平静。
今敏也早起,她看着他,“习惯吗?”
“言之过早。”
“你市那种妈妈帮你熨衬衫的宝贝儿子吧,家境虽然不富裕,可是老妈无微不至,从来未吃苦。”
“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你老人家法眼呢。“
“我去做早餐。”
身后有把声音说:“我来。”
今敏急急说:“喂,每人限两只蛋三条烟肉。”
纪泰呸一声:“战争期间?还配给粮食?”
今敏气结,“都给你们吃穷了。”
门铃一响,是卞琳律师来访。
纪和点头,“这是红十字会前来巡视。”
三人笑得跌倒。
卞琳愕然,这样穷这样乱,都落了难,他们却如此高兴,为什么,年轻真的这样好?她也只不过比他们大几岁而已。
卞琳说:“这镇屋像防空洞。”
纪泰问:“带来什么救济物品?”
她放下一制信封,“纪先生对纪和承诺不变,他希望纪和毕业后到他的公司上班,还有,他说他亦是苦出身自学成功。”
卞琳告辞,她竟对小屋有好感。
今敏打开信封,里边是一叠钞票,她立刻数出来,“两个月按金,一个也上期,伙食是-------”
纪和微笑,“你索性做管家好了。”
纪泰抢过信封,“谁相信她,就这么些了-------”
从前动辄走进酒吧请全场喝酒,这些都得改过,岂有豪情似旧时,现在他做酒保,地位调转。
纪和怕他难过,连忙转移话题说:“天花板要补漏,暖气锅炉也有问题。“
今敏大声问:“什么暖气,加州都冻死的人?还开暖气?统统给我用冷水!”
纪泰叹口气,“终于叫我们看到晚娘脸了。”
两人逃回低库。避开今敏追打。
他俩活下来,纪泰比纪和睡得好,纪泰会扯鼻鼾,在梦中,他从来也不曾回到童年荒原找妈妈,纪和却会做类此噩梦:明明看到妈妈,高兴之极,挪动小小胖胖的腿追上去,那女子一回头,确实陌生人,他于是哀哀痛哭。
上午他上课,下午到法庭做翻译,案子里四名华裔男子无仪能说英语,却涉嫌借运酱油走私制毒原料,警方连同海关在一个货柜内搜获一千八百公斤制毒原料,价值足够制造两千一百万粒极乐药丸。
令纪和感慨的是,疑犯有儿有女,在法庭上都担心落泪,可见他们也不是坏父亲。
人性为何如此复杂。
经过复诊,纪和断腿已经百分百痊愈,他们在家吃烧羊肉庆祝。
纪和用薪水置了基建简单家具,睡在小小床上,特别香甜,书本仍然全堆在地上,乒乓球桌当书台。他们算是安顿下来。
纪和与今敏怞空到粉红猫酒吧探访。
一进场两人变色。
所有酒吧都乌烟瘴气,粉红猫却更加不堪,他们惊见侍应都是年轻男人,光着上身,裸露肌肉服务。
今敏张大嘴巴,“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侍应笑答:“欢乐场所,每晚两场表演:九时及十一时。”
“表演什么?”
今敏忽然看到剧照,“天啊,”用手掩住嘴,“是男子脱衣舞。”
纪和发急,“我立刻叫纪泰走。”
这时他们看到纪泰自后台抬出一箱箱啤酒,他因是酒保,穿着窄身小背心,露出V字型美好身段,看到亲友来访,热烈招呼。
今敏泪盈于睫,“纪泰,我们立刻走。”
纪泰放下酒瓶,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走?”
“这种堕落地方,简直是所多玛,我们另外找一份干净工作。”
纪泰哈哈大笑,“坐下坐下。”
他斟出两杯苏打水招呼他们。
今敏落下泪来,用手捂着脸,一向老练成熟,视荆棘如锻炼的她忽然伤心。
“这里收入上佳,小帐丰厚,顾客多是中年女性,全无危险,表演娱乐丰富,叫女士们大笑大叫,纾解苦闷,同冰哥厅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