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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也会疼痛(组诗)
作者:邓诗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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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若有一个人受苦,全人类就要一起哀痛。”
——题记
2005.3.31.晴:夜行的长途客车
夜行的长途客车
庞大而密集的黑暗里,像随手遗落的一摊残墨
那么迟缓、倦怠,而慌乱
穿过梦中的田园、流水、山川
却驱赶不走心中经年不散的黑暗
开往子夜的长途客车
不知道它来自哪里?又归向何方?
但我肯定记住了车窗内一闪而过的表情
那些闪过的、忧郁的、惊慌后退的……
目光中越去越小的长途客车
它的疲惫,弱小和无奈
让我看清了另一个侧面的人生
2005.4.16.阴雨:一滴水也会疼痛
在未愈的伤口上
谁能窥视到一滴水蜿蜒着的命运
一滴水也会疼痛
一滴泪,就足以将整个天空打湿
按捺不住的乡思和离愁,在滚动,在聚集
我看见他们小小的睫毛,一次不经意的闪动
整座城市顿时感觉到了轻轻的摇晃
“这些神色和脸色各异的人
劳动不再是他们的光荣
回报更不是他们汗水的全部……”
这些卑微的灵魂
我爱你们中的每一个,我爱你们的爱
也爱你们的恨,你们的每一滴泪水里
同样有我孱弱的灵魂……
2004.12.22.雪:坝上村丧父的少年
天黑了,窗外的寒冷又加深了一层
摇曳的灯光下,他用苍白的容颜
抵御着夜的黑。四年前,一杯小酒和一次交通
事故
催着他飞速地长大
变粗、变重、变沉默……
暴戾的狂风与摇曳的灯光之间
屋是小屋,脸是小脸,命是小命
小如蚂蚁,因为害怕和寒冷
他藏进了生活的洞穴
而黑暗还在扩大、蔓延……
风穿过墙壁的缝隙,一阵惊魂的风
轻轻抚摸着把持不住的灯盏
柴门轻轻“吱呀”一声
他惊慌地抬起头
——却不是迟迟未归的母亲
2004.9.20.晴:路过十年前的车祸现场
孤寂的高云山下,时光轻轻摇曳
野花开得一知半解,蟋蟀们的鼾声此起彼伏
蝴蝶和蜜蜂仍不知疲倦地吆喝
三十六个陌生的名字,早已被灌木丛深深覆盖
拂去墓碑上的苔藓,其中一个名字
习惯性地翻了个身,然后消失在野草丛中
(微暮的黄昏,我只是无意间经过这里
为什么要特意停下来,惊动这些不眠的灵魂?)
十年了,一只长满青苔的皮鞋
仍固执地抬起头,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2004.11.6.晴:废弃的旧轮胎
夜深人静的时候,有谁注意到一堆废弃的旧轮胎
喧嚣散尽,浮华散尽;一只旧轮胎
怯生生地探出头来,惊恐地打探着
突然变得陌生的世界,匆匆而过的夜行者
卿卿我我的情侣,草丛中窃窃私语的虫鸣
有谁聆听到,它胸膛里滚滚涌动的红尘
一堆废弃的旧轮胎,它们相拥着取暖
小心翼翼地,翻晒着尘土飞扬的往事
你看它苍老的脸颊,只是稍不经意的一瞥
依稀看见一辆破旧的汽车,满怀内伤
缓缓驶上了烟雨迷蒙的公路……
2004.11.8.晴:我踏上了落叶缤纷的小路
我踏上了这条落叶缤纷的小路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下午
落叶在死亡之前呈现出奇异的美
有的仍在坚持,更多的已经变凉
我惊诧于那些金黄的稻穗
它们越是成熟,身子却弯得越低
壮阔、纷乱的大地上
车轮滚滚,尘嚣直上
他们有的走出了落日,永远不再回来
有的泥沼中不停地挣扎、打滑
更多的正风尘仆仆地往前赶……
而多年前那位神情忧郁的少年
如今又飘落在何方?
我踏上了这条落叶缤纷的小路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下午
我怀念每一片细小的落叶,这些式微的生命
瘦削、倦怠,像一个永不愈合的痛……
2003.3.11.雨:夜深人静的公路
此刻,它疲惫地停在原处
卸下了长久的沉默与孤独
整整一晚,它默不作声
身旁的情侣们遗弃的甜言蜜语
远处是驿路的黄花,和生活的草屑
一场从枕边奔袭而来的夜雨
反刍着一生匆匆的脚步
凌晨两点,我独自经过这里
无意中目睹了它内心的疲惫与孤独
和浑浊而又无暇医治的伤痛
我和它只是踢踢脚
甚至不说一句话
然后相互默默地祈祷:一路好走……
2004.6.16.雾:一滴红尘
薄雾中,这些飘浮的、迷离的一滴滴浮尘
这些睡意朦胧、脸色倦怠的人
脚步慌张、神色匆匆的人
以及那些前途未卜,却一心一意往前赶的车轮
在喧嚣的十字街头,那样的亲切而具体
也许我们今生都不会熟悉,也许我们
从此再也无缘同时出现在这个晨雾中的十
字街头
尽管我们不过是附在地球表面的一滴红尘
然而,我爱你们中的每一个
我爱你们的幸福和忧伤,懦弱和坚强
也爱你们的富裕和贫贱,高贵和卑微
甚至,爱你们醉酒后闯红灯时
那种做错事的样子
我祝愿所有的道路都平坦:桥梁都坚固
脚步都踏实,车轮都欢快……
一滴水也会疼痛
邓诗鸿
多年以来,我试图沾着自己的鲜血和骨髓,通过诗歌介入与世界和心灵的本体对话。诗歌作为一种自在的沉默的运动,是心灵的呻吟与诉说,是苦难和碎片在灵魂中的瞬间闪光与呈现,是一种难以诉说而又使生命的疼痛无以复加的一瞬间的生命状态。诗歌的艺术本质上是语言的艺术,更是灵魂的艺术,于诗歌而言,灵魂显示出至高无上的自由价值;这就是说,深入万事万物,肉眼看不见的世界,灵魂都看见了;在生活与心灵之间,诗歌,承担了一切痛苦,一切激情和忧伤。在灵魂和世界之间,发生着一切诗歌故事。把一切变成诗,是灵魂对这个世界的高度依托和深刻渗透。
一首好诗至少应该具有力度,它应该能够让人读后为之一“震”。这肯定需要它对我们已经麻木的事物有所发现和指出,对我们的日常存在有所照亮。诗歌,它不仅仅是语言、技巧和智慧,而且是我们所渴求的生活为了无与伦比的现实的到来而发出的无声的、绝望的呼唤;它强大的与自然对话的能力,它对隐秘的内心最真切最痛苦的关注,它使孤独的个人为自己说不出的痛苦找到了名词和定义;另一方面,诗歌与生俱来的对时代现实、家国命运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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