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8期

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简介与作品选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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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堂风掠过歇晌汉子的脊梁
  躺在炕席上的母亲奶着孩子
  芬芳的身体与大地平行。
  
  知了叫着、驴子在槽头
  甩动尾巴驱赶蚊蝇。
  
  丝瓜架下,一群雏鸡卧在阴影里
  间或骨碌着金色的眼珠。
  
  这一切细小的响动——
  ——世界深沉的寂静。
  
  正 午
  
  正午的蓝色阳光下
  竖起一片槐树小小的阴影
  
  土路上,老牛低头踩着碎步
  金黄的夏天从胯间钻入麦丛
  
  小和慢,比快还快
  比完整更完整——
  
  蝶翅在苜蓿地中一闪
  微风使群山猛烈地晃动
  
  春 夜
  
  春夜,我就要是一堆金黄的草。
  在铁路旁的场院
  就要是熟睡的小虫的窠
  还没离开过,我还没有爱过。
  
  但在茫茫平原上
  列车飞快地奔驰,汽笛声声
  一片片遥远的嘴唇发出
  紫色的低吟 它唱着往事。
  
  唱着路过的村庄
  黑黝黝树林上空的红月亮
  恍然睡去的旅人随着车轮晃动
  这一垄清翠的庄稼在深夜飞奔!
  
  它向前飞逝。我就要成为
  夜里写下的字。就要
  被留在空荡荡的铁轨旁
  触到死亡的寒冷。
  还没醒来过,我还没有呼救过。
  
  野葵花
  
  野葵花到了秋天就要被
  砍下头颅。
  打她身边走过的人会突然
  回来。天色已近黄昏,
  她的脸,随夕阳化为
  金色的烟尘,
  连同整个无边无际的夏天。
  
  穿越谁?穿越荞麦花的天边?
  为忧伤所掩盖的旧事,我
  替谁又死了一次?
  
  不真实的野葵花。不真实的
  歌声。
  扎疼我胸膛的秋风的毒刺。
  
  路也,1969年12月生于济南南郊。九个半月时被送往山区乡下姥姥姥爷家。姥姥早逝,其后跟着姥爷一起生活在一个有椿树、桃树和核桃树的院子里,常B艮大人上山放牛,对母系血统的强烈认同以及对大自然的无比热爱从那时开始。六岁半时回城上小学,在那小学里当过学生时代惟一的一次三好学生,是此生迄今为止获得的最大的也是惟一的政治荣誉。十岁时随父母工作调动离开济南去往鲁中,跟一直寄养外地的妹妹弟弟团聚,相见后感到既亲切又陌生,结束长期以来类似独生女的局面。接下来是无休无止的上学和考试,有刀光剑影之感,其间对文学的爱好仅表现为写两篇作文就可以用完一个作文本。1987年考入山东大学中文系,环境自由放松,变成铅字的作品到了学期末可换算成学分以抵消功课之不足并进一步变成奖学金。干是对文学创作热衷起来,并以诗歌为主。毕业后分配至济南大学中文系任教,济大周围全是山,多树。到济大十多年以来一直过着懒散和封闭的生活,全凭兴致忽冷忽热地写着,有4部长篇小说、一堆中短篇小说、一堆诗和散文,在《上海文学》《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天涯》等刊发表。1996年作为“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出版第一本诗集。2000年个人生活有变,从此以后与三两闺中密友惺惺相惜,度过最快乐时光。2004年来往于齐鲁和江南之间,写出江心洲系列组诗,获《诗刊》第三届华文青年诗人奖,2005年秋天去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做为期一年的驻校诗人。
  
  路也作品选
  
  江心洲
  
  给出十年时间
  我们到江心洲上去安家
  一个像首饰盒那样小巧精致的家
  
  江心洲是一条大江的合页
  江水在它的北边离别又在南端重逢
  我们初来乍到,手拉着手
  绕岛一周
  
  在这里我称油菜花为姐姐芦蒿为妹妹
  向猫和狗学习自由和单纯
  一只蚕伏在桑叶上,那是它的祖国
  在江南潮润的天空下
  我还来得及生育
  来得及像种植一畦豌豆那样
  把儿女养大
  
  把床安放在窗前
  做爱时可以越过屋外的芦苇塘和水杉树
  看见长江
  远方来的货轮用笛声使我们的身体
  摆脱地心引力
  
  我们志向宏伟,赶得上这里的造船厂
  把豪华想法藏在锈迹斑斑的劳作中
  每天面对着一条大江居住
  光住也能住成李白
  
  我要改编一首歌来唱
  歌名叫《我的家在江心洲上》
  下面一句应当是“这里有我亲爱的某某”
  
  农家菜馆
  
  菊叶蛋汤、清炒芦蒿、马齿苋烧肉
  江虾炒韭菜、凉拌马兰头
  读一张菜单像是在读田野的家谱
  
  宽大的餐桌像沙场,摆在篱笆围起的露天小院
  我们要把江心洲的四季
  品尝、咀嚼、吞咽,并且消化
  
  月亮升起来
  给每个菜里加了一点甜味
  
  六只红灯笼悬挂在屋门前
  里面裹着晕黄的寂静
  屋檐下的斗笠用庄稼的筋骨编成
  它有一个像它的红飘带那样的好心情
  还有那些玉米串,看上去多么实心眼啊
  老板娘把我们当成太阳来奉承
  她的脸是一朵向日葵
  
  月亮升起来
  
  盘子里的盐水鸭头带着淡淡的愁容
  它们突然怀念起不远处的池塘
  从灵魂深处发出嘎嘎嘎嘎的呼唤
  那些虾子随时准备消褪红色,游回江里
  油汪汪的霉干马齿苋很想还原叶绿素,种回山坡和洼地去
  重新发芽
  
  坐在我面前的男人在喝啤酒
  我对他的爱最好是先别说出来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越过篱笆
  到了对面的果园
  而我的心走得更远
  它早就到了两公里外的江面,乘上了一艘
  远洋货轮
  
  月亮升起来了
  又大又圆
  就当免费上来的一盘果酱吧
  
  那些货轮
  
  我们说的是那些从上游和中游来的货轮
  当岛上喜欢早睡的人把灯光都熄了
  惟有我们的房屋彻夜长明
  它们会不会把这临江的窗口误当成灯塔
  带着万吨的希望不顾一切地朝这边开过来
  把江堤撞毁?
  
  我们说的是那些从居所前面驶过的货轮
  它们装着木头、钢材或粮食缓缓前行
  在我们半掩的窗前埋下伏笔
  在那略显压抑的笛声里
  有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音节
  可以听出过剩的力比多
  
  那些吃苦耐劳的货轮,那些巨人
  用载重准确地测出了一条江的肺活量
  用笛音的粗细长短测出你这个土著的血压
  以及我这个异乡人的心率
  在终将到达航道尽头时
  它们一定会感到孤独
  
  我们说的是那些货轮
  我们坐在黄昏的江堤上说的是那些货轮
  夕阳把江水浸染得多么悲壮
  忽然我在某个船尾的货物标识的产地上
  认出了遥远的北方,我的家乡
  
  傍 晚
  
  风从南面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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