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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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丛 桦 庞学杰 胡 浩 孙其昌 夏恩民 丘树宏 夏侯建 涂 灵 李 明 李志明 孙 江 孙江月 刘 炜 吴 涛 张莲君 唐小米 方其军 鲜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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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土豆
  是否从我狼吞虎咽的吃相中
  看出——
  在一桌气质不俗谈吐不凡的食客中
  我是一个例外——
  一个来自乡下的土豆
  穿着一身高档的西服
  
  水流朝东,梦魂向西(外一首)
  
  向晚时分,一条长长的
  经过无数城市和村庄的道路
  与哗啦啦流淌的渠水携手奔跑
  带领刚刚长出新叶的春天的树木
  
  不远处的房屋有人提前亮起了灯
  一间屋子里弥满一个人的
  等待。正在一张纸上写下
  相同想法和想象的是另一个我
  风把这微妙的奇迹,告诉
  头顶心有灵犀树叶的掌声
  
  “一些人埋进泥土
  更多的人远走他乡”
  哪年哪月哪一个人低着头
  背对落日也想到这样的诗句
  我相信早在千年前的这样
  一个黄昏,有人已深入后来者
  生生死死一览无余
  在青草长出、流水四溢的离别之夜
  删去一生的枯枝败叶,特意留给
  一群行色匆匆的赶路人
  此后命运的秘密代代相传
  
  我疯狂踏动自行车,迎面
  一辆辆庞然大物呼啸远去
  ——我曾与多少人多少事
  擦肩而过,我就要追赶上
  最初相遇并无数次倾心交谈的水流
  
  那次离别
  此后每年秋天不再出门远行
  一次离别:两个人的互亡
  梦里你也不说一句话
  而我心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敦煌的某处沙滩,风吹走
  无望回到燃烧的灰烬
  有过一回——这自慰的托词
  同时也是懦弱与屈服的见证
  人世最容易让人走散的风
  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刚刚到达和准备离开的人
  留下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此后一座叫敦煌的城
  大风中空荡荡的城
  与谁千丝万缕纠结在一起
  我总在每个又一次
  幸免长眠不醒的早晨 惊异于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发生过的
  只是另一个人对前世茫然的忆念
  
  也许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滚滚波涛还挟裹着断裂的冰块
  让悬崖边陡生的树木一次次受伤
  
  石榴花(外一首)
  
  石榴花
  江南最小的灯笼
  一盏盏挂在高挑的树
  被五月的风点亮了
  酡红的容颜
  似伊人暗恋的火焰
  在风中招摇……
  
  这红红的暖
  红红的爱
  是不是酩酊的舟人
  在人约黄昏后
  月上西楼时
  独自擎上去的?
  
  石榴花,我心中的她
  在五月的枝头
  猎猎地燃烧
  
  红枣儿
  红枣儿
  家乡最小的马灯
  一盏盏、一串串
  吊在高高的树上
  
  团团的叶儿
  摇着暖暖的梦
  
  我知道,秋风过后
  马灯将会熄灭
  但它的心不会冷去
  
  初夏的野菠菜(外二首)
  
  那是野菠菜
  刚过春天便显得有些老了
  它们的顶部分蘖出许多似穗非穗的花头
  但是整个春天它们并没有开花
  或者没来得及开花
  现在 我抚摸着它们
  越来越老的叶子
  那是野菠菜
  被初夏的风热恋着
  它们含苞欲放的样子
  隐藏了一个春天的爱情
  将会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
  它们的香味是淡淡的还是醉人的
  
  那些野菠菜
  被风摇晃着燃烧着
  像孕妇在初夏的田地上
  走走停停 一些初绿的日子
  一些花开的日子以及结籽生育的日子
  就这样被岁月装裱在一幅《故乡》的画中
  而它们将牢记住这些 继续在泥土上生活
  
  罗布麻
  母亲从茅草和芦苇中
  连根拔起 它们细碎的紫色花瓣
  眉毛似的叶子
  被母亲抱在怀中
  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婴孩散发出
  新异的芸香甙
  
  夏目的正午 烈日当头
  罗布麻被母亲薄薄地摊放在竹帘上
  仅几个太阳 汗水和泥腥就晒透了
  一碰就碎母亲从一个老式的木柜中
  翻出一个超市的塑料袋
  把罗布麻装进去骑着自行车
  赶了六十多里的路
  只为了叮嘱城里的儿子一声
  要记住天天喝 这东西对高血压可管用呢
  
  母亲走后 儿子的确也泡了几杯
  可时间一长 便觉得没有西药方便
  不喝了 直到有一天到城里作客的母亲
  解开依然鼓鼓的塑料袋
  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还是去年夏天的呢 竟然还这么香
  一时间 儿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愧疚涌上心头
  从此 儿子便把罗布麻装进
  龙井铁观音的盒子里
  天天喝上两杯母亲从烈日下冒着白烟的河坎上
  采摘来的罗布麻 天长日久
  身体里竟有了一缕故乡草药的香味
  
  蝴蝶
  
  在家乡 老人管蝴蝶叫梁山伯
  油菜盛开的季节
  成千上万的梁山伯聚在一起
  它们在赶往春天的路上
  成群结队 飞了多少个十八里
  吹吹打打的唢呐
  就迎娶了多少位红红绿绿的新娘
  
  在家乡 老人管蝴蝶叫梁山伯
  而我有时也管蝴蝶叫祝英台
  梁山伯与祝英台是同窗
  被爱情谋害在花丛中
  随着越剧的唱腔 聚聚散散
  苦涩泪水里的盐
  或许 早已淡而无味
  
  我有时管蝴蝶叫梁山伯
  有时管蝴蝶叫祝英台
  有时就叫它蝴蝶
  因为只有这样 梁山伯与祝英台
  化蝶的爱情
  才不会像花朵一样被时光随意打断
  
  老家来人(组诗选三)
  
  五月,骑着三轮车
  这是五月,梧桐花的馨香迷漫着
  骑着新买的红色三轮车驮着母亲和儿子
  穿越城市的街道
  风暖暖地拂着 午后红红的太阳照射着
  母亲抱着满岁的儿子,低声地给他说着广场、花草
  鸽子、喷泉,还有风筝
  母亲还窃窃笑着
  路人纷纷投来目光,骑着三轮车
  我低头看着路面右侧缓缓移动着的我们三代人的影子
  我们就要抵达前面的梧桐林了
  我们快要回到郊外的家了
  
  结婚照
  我应在左边
  当然,她就在右边
  我挤出笑脸
  她也满是幸福的样子
  那时还没有孩子
  这是不是一个遗憾
  孩子常常歪着头看
  那芭蕉叶的绿背景
  是那一年的经典
  真是有缘,这么多人
  偏偏
  我和她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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