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摆地摊的老人
小小说：摆地摊的老人
202路公交车还没到，我站在风中翘首以盼。此刻街上只有稀疏的行人，都是起早做事的。街面冷冷清清，偶尔响起的几声自行车铃声在凛冽的寒气中听来很是刺耳。习惯了喧哗的场景，眼前的环境让人感觉非常陌生，一切都像还处在睡梦之中。
我将头手紧缩进宽大的防寒服中，脚不停地跺着地面。眼睛却时不时地搜寻着周边的事物。昏黄的灯光下，我忽然发现就在离我几米的地方站着一个老婆婆，六十多岁的容面，穿着紫红色棉衣，双脚不停地在地面挪动着。她见我在望她，友好地向我笑了笑。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突然在她面前刹住了摩托车，看装束，是个在工地做事的人。他拿出了几块钱交给了老婆婆：“昨天拿烟时，走急了忘了把钱给您，不好意思哦！”“是嘛，你别记错了哈！”看神情，他俩人仿佛是熟人。年轻男子骑摩托走了，老婆婆目光一直随着他离去的身影。我这才注意到老人前面地上有一个竹背笼，竹背笼上放着竹簸箕，里面摆设着几盒烟，几个打火机，还有棉袄、手套之类的东西。她在摆摊，我几乎不敢相信。
不一会，同样的一个四十来岁骑摩托车的年青男子把车停在老人的摊位前。说话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清楚了他要一个打火机。他从摊子拿起一个打火机后用右手拇指摁下打火机的开关，一股蓝色的小火苗就从打火机冒了出来，男子马上点燃了嘴上叨着的烟。男子将打火机装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他接着又从摊子上捡起一双手套戴在自己的手上。男子掏出了几张纸币放在摊子里，然后发动了车子。老人这时小声说了句：“天冷路滑，开慢点。”男子点了点头，说了声拜拜就离去了。老人没有点数纸币就把钱一股脑的放进了她的小挎包里。生意不错嘛，这样的小摊也有人光顾，我心里想。202路车还未来，我使劲地向车来的方向望了望。不一会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快步走到了老婆婆面前，他从摊位上拿起一个打火机打起了火，火苗点燃了他手中的烟后，他努力翻遍全身，却没找出钱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老婆婆笑着说：“有了再给吧，不过要少抽烟哦！”“我过一阵就来给。”小伙子说完就朝远处走去。透过昏黄的路灯光，我朝天空望去，天还只是微明。街上行人是明显多了，看着穿梭的路人，我知道热闹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对面包子店已打开了门窗，有人在购早点，从其它地方传来了三两声开卷闸门的声音。老婆婆双手抱在胸前，手指伸进两个衣袖里，她见我在望车，也把头扭去看车来了没有。我见过很多摆地摊的，从没见过这么早摆这样的摊的。
202路车来了，我上了车，老婆婆的身影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下午下班后，我特的在早上上车的地方下车。我原本不是在这个地方上下车的，今天早上拐了一个方向就走到了那个站点。老婆婆还在那里，我没有马上往回走，想看看这位老婆婆。她是家里困难了吗，摆这样的小摊一天能赚几文钱呢，我心中冒出各种想法。老婆婆并没有一直守在摊位前，她会走到临近的风雨长廓边，靠在木柱子上听坐在那里的老人们摆龙门阵，只是偶尔回头看看她的生意。
从此后我每天都从这个地方坐车上下班，老人依然如故的每天都在那里。终于有一天，一个认识她的人给我讲了她的事。这位老婆婆家里非但不困难，而且还较富裕，她的儿女都有出息，家中子孙满堂，个个都孝顺。她年轻时一直是摆地摊，她靠摆地摊供两个儿女上高中上大学，儿女工作后，家境好了，大家都以为她该享清福了，但她却坚持每天很早就来这个地方摆摊，风雨无阻，寒暑不变。大家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她说习惯了再者有人需要。有人需要我是看见的。在每天天不亮时，门市店铺都还未开门，上班很早的民工等群体需要个烟啊火的无处可买，老人的摊刚好解决了他们的需要。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人还说，你发现老婆婆做生意与众不同不，我答不知。他说她做生意不喊高价，不和买者讨价还价，价格便宜，极讲诚信。长时以来，许多买东西的和她如老朋友般极为默契，一个付钱，一个收钱，付钱的不问价，收钱的不数钱，这是这位老婆婆做生意的一大奇景。我此后注意观察，果真如那人所言。
以后，我坚持要在老婆婆摆摊的地方上下班，时间长了，我和老婆婆也成了熟人。偶尔我也要在她的摊上买点东西，比如绣花针之类，虽然这些东西我并不急需。老婆婆神态安静，气色润朗，显得极为可亲。由此我想到了另一个别人讲起的老人的故事。那个老人七十多岁了，儿女都是大老板，但他一直不闲着。他在老家自己做菜喂猪，每年都要喂十来头猪。猪儿喂得膘肥体壮，老人自己鹤发童颜，成天笑呵呵的，也极为可爱。我又想到我的奶奶外婆，她们七八十岁时还要种地挑水，砍柴喂猪，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夏秋冬，终年不辍，她们一生勤勉，思少劳多，简单快乐。
老婆婆如今一直在那个地方摆她的摊。闲静的身影，安祥的面容，每每想起就会觉得在繁华喧嚣中升腾成一座神圣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