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母亲的秘密

病床前，战春风跪在母亲李凤兰的床前。早已经泣不成声。他的身后站着同样表情的其他亲人。
　　
　　战春风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前。母亲李凤兰身患重病，全身瘫痪，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作为长子的他又责任有义务承担照顾母亲。但妻子孙月娥百般阻扰，最后也只能作罢。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的护理自然就落到了二弟战古城和妻子赵玉琴的身上。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丝怨言和不满。这让战春风不免生出了几分疑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里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这是他知道的。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莫非。战春风根本不敢想象下去，似乎他已经看见了那厚厚的一摞子钞票就要塞进弟弟战古城的兜里。这个时候战春风竟然露出了异常贪婪的表情。
　　
　　战春风早就听说父亲过世给老太太留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只是母亲一向闭口不谈这个事情，这更增加了他的疑虑。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无聊的打发时光。战春风是铁路职工，个子中等，正好今天休班。于是又想起了这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一边用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一边慢声细语的说道。
　　
　　“哎，老太太的病挺严重啊，”他故意停顿了片刻，观察一下老婆的反应。战春风的老婆孙月娥是县医院的护士长，个子中等，身材苗条。乍一看么，还真不太像四十多岁的年纪。她此时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还是仰躺在沙发上自顾自的往脸上敷着面膜。
　　
　　“你寻思个啥呢？”战春风用手碰了碰老婆。
　　
　　“我能寻思个啥，事呗，别打扰我好么？”孙月娥一脸的迷惑和不高兴。跟一个阴谋家似的。
　　
　　“我想和你说个正事？”战春风赶紧说道。
　　
　　“你先等会，我也有一个事正要跟你说呢。”孙月娥突然两眼放光的说道。
　　
　　怎么，她孙月娥也有事。这会是啥事呢？会不会和他说的是同一个事呢？
　　
　　“那好，老婆最大，老公第二。你先说。”战春风微笑的说道。
　　
　　“我说就我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你说，老二和老二媳妇为啥要主动照顾你妈呢？这个事我很不解。”孙月娥话一出口，战春风简直惊呆了，他们夫妻怎么这么默契呢？俗话说的好，心有灵犀一点通，可能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吧。
　　
　　“我妈不是你妈么？以后别那么说行么？”战春风顿时一脸的不满的样子。
　　
　　“这不是说的清楚一些么？当然了在你妈的面前我可不这样说的。”孙月娥赶紧解释道。
　　
　　“我看你也没那个胆！快说吧！”战春风催促道。
　　
　　“是不是你妈手里有值钱的东西啊？”孙月娥压低声音说道，生怕被别人听见。
　　
　　“我也是那么想的，不过，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你还是别疑神疑鬼了！咸吃萝卜淡操心。”战春风不屑的站起身关闭了电视机，走向了卧室。孙月娥被生生的晾在了那里。
　　
　　“哎，这人，你也不知道打听打听，傻不傻啊。”孙月娥最后自讨没趣的说道。
　　
　　战春风这几天都在思索，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能让弟弟这样毫无怨言的照顾母亲。这要是搁在其他人的家里早就闹的是热火朝天沸沸扬扬的了。他还是不能解开这个谜团。母亲到底会有怎么样的一个秘密呢？
　　
　　一年前，母亲突然患病，卧床不起，战春风是一个很顾及面子的人，作为长子他必须率先做出表率。俗话说的好，出头椽子先烂。母亲在这之前一直自己生活，于是战春风晚上就和老婆说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遭到了孙月娥的坚决反对。
　　
　　“要不，咱们把老太太接过来吧。我是老大，我先照顾。”战春风没想到会碰了一鼻子灰。
　　
　　“你说啥？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你老不在家，我还得上班，照顾孩子。这又多了一个病号，你不是给我添乱么？”孙月娥柳眉上挑的说道。
　　
　　“你吵吵啥？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么？我是老大，我理应打头阵。”战春风硬气的说道。
　　
　　“得了，得了，咱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老二呢么？这玩意谁有能力谁就照顾呗。当老的不能挑咱们的。”孙月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歪理。
　　
　　战春风的火一下子被点起来了。
　　
　　“你说的这叫啥话？有你这么当儿女的么？怎么也不能让别人说三道四吧。”战春风嗓门突然抬高了很多。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次。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在外面躲清闲。把这个家都撇给我了。我有多苦你知道么？”孙月娥显得有些委屈。而且眼睛还硬硬的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战春风一看也没有了办法，看来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了。
　　
　　战春风思前想后也没有弄出个结果，除了老太太的房子是个值钱的东西，其他的真的没有什么了，可这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任谁都抢不去，更不用说某个人独吞此物了。于是战春风重新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在医院工作的孙月娥没事和同事闲聊，竟然意外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据说老太太手里有一笔巨额财富。这是隐藏的东西，说不定老太太就会留给对她好的儿子。想到这孙月娥眉头又不得不皱了起来。他们应该怎么办呢？
　　
　　很快，战古城和赵玉芹把母亲李凤兰接到他们家里。战古城是一家报社的主编，个子很高。战春风和孙月娥从市场上买了很多营养品去看望母亲。其实这完全是俩人商量之后的主意。俩个人很快不谋而合，必须亲自打探事情的虚实。
　　
　　可是让他们很失望，老太太死活不提财产的事，看来这回真的是把老太太给得罪了，他们甚至越来越相信这里肯定有鬼。母亲李凤兰的手里果真有一笔不小的财产。于是一场公开激烈的夺母之战就这样开始了。
　　
　　可是让人感到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时的战古城说什么也要照顾母亲。而且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他更应该照顾母亲，弟弟知道哥哥的难处，就让弟弟替哥哥多分担一些吧。这话听起来着实很让人感动，可这无疑加剧了战春风的疑虑。此时的战春风甚至偶尔会冒出仇恨来。而孙月娥尤甚。
　　
　　战春风不得不想起过去的事，母亲李凤兰那时经常去他家里住上一段日子。可孙月娥总是无端生事，嫌弃母亲。母亲虽然很不快，但却并不埋怨儿媳，说什么要怪就怪自己上了年岁。可这些都被战春风看在眼里。他甚至觉得很对不起母亲。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守寡，可他一个人就这样过了大半辈子，母亲模样还算俊俏，完全有条件重新寻一个好人家，可她觉得那样的话会让俩个儿子跟着受气。于是毅然丢掉了改嫁的念头。这是战春风知道的。母亲的生活非常不容易。可他又徘徊在老婆和母亲的之间，无能为力。他觉得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合格，不称职。可在赵玉芹那边，赵玉芹对母亲百依百顺，和颜悦色。这样的好儿媳母亲自然很是喜欢。这样两厢一对比，他明显不占上风。
　　
　　这次探望最后落了一个冷场，虽然没有动刀到枪，炮火连天。但可以说的上是不欢而散。战古城心里也很不落忍，可还是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这边战古城的妻子赵玉琴也不太好过，流言蜚语满天飞，每当赵玉琴买菜回来路过街里街坊的时候都会感到有些异样。那些左邻右舍看到她就立刻停止了说话。表情很不自然起来。她心里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在讲究自己。可她又没有一丁点办法，人嘴是绑不住的。果不其然呢，这些人刚才议论的正是赵玉芹，他们的想法果然是和战春风夫妻俩如出一辙。说什么赵玉芹肯定是冲着财产来的。而且说的是有鼻子有眼。老太太手里有一笔不小的财产，谁孝敬她他到老的时候就会留给谁的。
　　
　　慢慢的这个谣言传到了战春风的耳朵里。这下子他们夫妻俩坐不住了。几天几夜没合眼，终于思得一计，一定要夺下属于他们的那份财产。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一年眼看又要结束了，正在人们热闹欢度春节的当口。儿媳赵玉琴整整照顾了婆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寒来暑往，端屎端尿，喂汤灌药。照顾的是无微不至，体贴周到。每当这个时候战古城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他这辈子能娶上这么一个好老婆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啊。
　　
　　选择一个好日子，战春风夫妻俩又一次探望了母亲。这是有备而来的。老话说的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矛头自然是冲老太太的财产来的。
　　
　　这次，战古城在哥哥的再三说服下意外的松开了口。这时战春风夫妻俩终于露出了十分得意的表情。似乎那摞厚厚的钞票已经装进了他们的腰包里。
　　
　　很快母亲病危了，战春风夫妻俩盼望已久的激动时刻就要到来了。母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交代后事。
　　
　　李凤兰用眼睛撒摸了一圈，目光竟然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玉琴，玉琴。”李凤兰含混的喊道。这个病痛已经折磨她没有一丁点的力气了。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妈，您这是在叫谁啊?”战春风趴在母亲床前轻声的问道。依依不舍无限眷恋的望着这个用自己的一生守护着他们的伟大的女人。这时的李凤兰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一个人。战春风顺着母亲的眼神望过去。他竟然看到了一个让他感到特别意外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玉芹。此时的赵玉芹正在那里不停的抹着眼泪。
　　
　　“玉芹，妈在叫你呢，过来吧。”战春风简直不相信，这会是真的，这个老太太连自己的孙男娣女都完全不顾了。一直放心不下的竟然是一个外说的媳妇。这个赵玉芹究竟给老太太惯的是什么迷魂汤。战春风作为家里的长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上极为不满。他起身退后。
　　
　　“妈，我在这呢！”赵玉芹眼泪哭成河的说道。她跪在母亲的床前。
　　
　　就在这时，这个被病魔折磨的没有人形的女人竟然瞬间产生了无穷的力量。紧紧的抓住了赵玉芹的手。
　　
　　“别累着，身体重要。”李凤兰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不再言语，目光变得呆滞无神。
　　
　　扑通一声，战春风一下子跪在了赵玉芹的跟前。赵玉芹一下子傻眼了。今个哥哥是怎么了？于是她赶紧上前搀扶哥哥。
　　
　　“哥，你这是在干啥啊？你跪的是咱妈，不是我。我可承受不起啊！”赵玉芹惭愧的说道。
　　
　　“啥也别说了，我代表全家感谢你了，咱妈又多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儿啊。”战春风泪眼滂沱泣不成声，此时的战春风一切全明白了。
　　
　　“哥，你这是说的是啥话啊，这不都是应该的么？婆婆也是妈。没有咱爸咱妈能有今天咱们的好日子么？再说了，哥嫂也挺不容易的。你弟和我都知道。没啥！”赵玉芹安慰道。又重新做回床前。李凤兰再次紧紧握住了赵玉芹的手。
　　
　　这时的李凤兰脸上闪现出幸福满足的笑容。这时久违的一种笑，这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常挂在脸上的笑。这是母亲在艰难困苦当中绽放的一种乐观向上的笑。
　　
　　正在这时，母亲李凤兰突然把战春风喊到近前。战春风把耳朵紧紧的贴在母亲的嘴旁。
　　
　　“您说，妈，我听着呢。”他说道。病床上奄奄一丝的李凤兰竟然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二弟战古城竟然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当时她生下战春风还不到两年。话还得从头讲起，那是李凤兰和战火结婚的第三年，战火是一个退伍兵，在部队里混了三年就转业了。后经人介绍认识了李凤兰。两个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那时家里很穷，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总算举办了特别简单的婚礼仪式。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第二年李凤兰就生下了战春风，可是意外还是如约的发生了。就在一次给孩子看病的时候，在县医院的走廊里，俩人发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善良的李凤兰就和战火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个可怜的婴儿抱回家由他们抚养，这样的举动自然招致很多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可李凤兰全然不顾。她一定要把这个婴儿抚养成人。很快，这个婴儿长大了，而且还考上了重点大学。娶了漂亮贤惠的媳妇，李凤兰甚是感到欣慰。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个秘密都震惊了。可是只有战古城本人显得异常的冷静。正在所有人感到十分纳闷和不解的当口。
　　
　　战古城终于说话了。
　　
　　“其实，其实，几年前我就知道这个事了，只是我还不太相信。”战古城娓娓道来。
　　
　　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战古城有一次看望母亲，正赶上她和邻居闲聊。无意间就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这么些年你也挺不容易的，还拉扯一个本来与你毫无关系的孩子，一个人过的是够苦的了。你家老二多拖累你啊。不说我说你，当初你真应该往前再走一步。何必这样委屈自个呢？”邻居李阿姨这样说道。
　　
　　“哎，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再说了，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得了。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生身父母现在在哪里，还健在不？”李凤兰还是在为儿子着想。就在这时战古城更加尊敬母亲爱戴母亲了。要是没有母亲哪里还会有他的存在呢。
　　
　　“打那以后，我发誓一定要孝敬咱妈，不管别的了，我都会责无旁贷义无反顾的承担起照顾咱妈的义务。母亲不但第二次给了我生命，更给予了我一种幸福美满的生活。我感谢咱妈。”战古城哽咽的说道。
　　
　　战春风上前一把抱住了战古城，紧紧的。两颗心瞬间贴在了一起。
　　
　　真相大白，战春风和孙月娥后悔不已。
　　
　　就在这时，李凤兰握着赵玉芹的手在一瞬间掉落下去。兄弟俩仿佛同时听见母亲李凤兰熟悉亲切的话语飘荡在房间里。
　　
　　“儿啊，只要你们和睦相处妈就放心了。千万不要忘记亲情啊。这是做人的根本。妈先走了，但请你们相信，妈会一直在另一个世界望着你俩的，谁让你俩都是妈的心疼肉啊。”这个暖暖的话语流进了每个人的心田，也流进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