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绿色造反者
小小说:绿色造反者
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机修车间钳工老丁长得跟他的姓一样简单,一横一竖,又瘦又小,为此,人们送他外号叫“骰子”,说是比“排骨”还瘦,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还往里凹。
别看老丁其貌不扬,却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媳妇,两个人在一起,酷似武大与潘金莲。这种不搭调的组合,自然会引起种种议论和猜想,时间长了人们才得知,老丁媳妇小马当初是农村户口,就为离开农村才嫁给了老丁。
可通过结婚离开农村终究是一次性的事,而与丈夫在一起生活则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结婚以后,每当小马听到人们议论,再端详一下丈夫那副尊容,就怀疑自己当初的付出是不是值得。受此影响,她们夫妻关系一直不好,经常吵架。当然,所谓“吵架”只是小马像教训孩子似的训斥老丁,包括埋怨老丁在夫妻生活方面也不给劲,连个孩子都做不出来。而后者则只有规规矩矩听训的份儿。
一年,老丁所在单位决定将职工家属招到单位上班,干一些后勤服务工作。小马也来了,而且没过几个月,就凭年轻、干净、利索,被抽到托儿所,当上了阿姨。别看这工作没什么了不起,但与整天扫马路、抬垃圾的姐妹们相比,也算是人间天上了。
可能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小马特别热爱这份工作,干得也好。每当职工来送孩子时,她都出去迎接,老远就把孩子抱过来。孩子的饭盒每天都给刷洗得干干净净,有时还把换下来的尿布洗净,晾干,叠得板板正正,就连哪块是谁家的都没错过。
小马的表现令孩子家长赞不绝口,因为那些有正式职工身份的阿姨不仅不干这些,还要家长讨好,才能让自己孩子少受委屈。
在小马这个班的十几个孩子中,她对一个姓林的小男孩最好,经常给他带吃的,买穿的,没事就把他抱起来,就像看自己的小孩一样。她的做法引起了家长们的议论,没过多久,人们便确认小马与这个小孩的父亲大林关系不正常。
小马所在单位是个三班倒企业,女职工也要倒班。在上零点班时,孩子妈妈也是半夜起来,背上孩子,将其送到三班倒的托儿所。林姓小孩的父母都是这个班的工人,在半夜来送孩子时都是由大林背来,交给阿姨。托儿所和车间倒班顺序一样,这就使他与小马有了较多接触。时间长了,有人发现人高马大、有棱有角的大林经常出入小马家,特别是下了零点班后,大林有时一上午、一上午呆在小马家。机修车间是常白班,这时老丁在单位上班,房间里只有他俩,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呢?
孩子母亲也听到些风声,但看到小马对自己孩子挺好,总给买东西,又是吃、又是穿,所以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至于老丁,就只好把两只眼睛都闭上了。
老丁的容忍让小马与大林越发不检点。有时他们把里屋门锁上,在老丁中午回家时都不给开,就让他在外屋锅台上吃。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大批本来不出名的青少年,成了勇敢的闯将”,虽然老丁这时已不年轻,但当闯将却有个“先天性”条件,即“矬老婆声高”。在批判“走资派”,或者是在两派辩论时,老丁不用麦克风,声音就能压倒对方,就能让“走资派”不寒而栗,就能将其打倒。于是,凭借这种天赋,老丁不仅成了工厂造反派的头头,后来还通过向走资派“夺权”,成了厂领导班子成员之一。
老丁一步登天了,整天小腰直着,小酒喝着,可他家里的情况并未因此而改变。大林和小马还是打得火热,他中午回家照样蹲在锅台旁吃饭,听着里面哼哼唧唧地呻吟。
这天,老丁又回家吃午饭。他掀起锅盖,看到里面的饭菜热乎乎、香喷喷的。想到媳妇的好处,老丁不由得看了看通向里屋的房门,他发现房门没插,只是虚掩着,于是便断定屋里肯定没什么情况。然而当他把门推开,想跟媳妇说句话时,竟看到一幅“惨不忍睹”的场面。其情景让整天高喊“造反有理”的老丁实在是“婶可忍,叔不可忍”,于是,他断然采取了“革命行动”。他退到外屋,顺手拿起门旁的小斧子,为了有更大胜算,另一只手又操起菜刀,对着里屋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不许动!”
老丁就是凭嗓子才当上造反派头头的,所以这声音就像一声炸雷,不仅把炕上的那对男女吓得一动不动了,就连正在吃饭的邻居都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其结果人们看到炕上是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地下站着一个一手拿刀、一手举着斧子的小个。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炕上地下却互相僵持着。炕上是因为老丁下达了“不许动”的命令,怕动一下就出人命,只好保持着“少儿不宜”的姿势。而地下的老丁是既不敢下手,又不知道怎么收场,就站那儿看着。
这个造型保持了好几分钟,小马终于说话了。她说:“老丁,你这脸还没丢尽哇,咱们就一直这么现场直播呀?”
听到媳妇的话,老丁如梦方醒,同时也想到应该尽快取得胜利成果,于是就对还趴在媳妇身上的大林喊道:“下来!”
大林下来了,但老丁不让他穿衣服,而是举着斧子喊道:“写检查!”
媳妇也下地了,当着众人面,大大方方地穿上衣服,随后便上前抢过老丁手里的斧子和菜刀,冲老丁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把他像个球似的踢到门外。
邻居们也好像同时被踹了一样,呼啦一声都跑到外面,很快散去了,只有老丁还不肯罢休,开始用劲敲打已经被媳妇锁上的房门,嘴里还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上革委会,上革命委员会说理去。”
在革委会,小马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把最根本原因则推到老丁身上,随后又提出离婚,整的老丁反倒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就像“那啥”掉到灶坑里一样—又憋气又窝火。
这场风波过去后,大林不敢去老丁家了,但老丁在家反而更受气了,因为媳妇自从他采取“革命行动”后,就没再理过他。
老丁毕竟是造反派,多少有点头脑,再说手中还掌握着一定权力。不知他是怎么与大林及两个女人商量的,人们发现老丁近来经常出入大林家。特别是在小马他们下夜班的那些中午,他几乎天天直接去大林家吃饭。当然也只是吃饭,因为人们都知道老丁根本干不了别的。
在老丁的“排挤”下,大林又在老丁家出现了。就这么你上我家,我上你家,整的新搬来的邻居都说不清他俩谁是谁家的男人。
文革期间的两派斗争一直挺激烈,老丁的对立面看到这种情况,就在人前背后高喊“换了”。还把他在“革命行动”中的用语串联起来,教给不懂事的孩子们满世界吵吵:“不许动”、“下来”、“写检查”、“上革会”。时间一长,人们好像觉得老丁这个造反派逐渐改变了颜色,从“红色造反者”变成了“绿色造反者”,不仅威信扫地,给“革命”事业都造成了一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