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老张真有福气
小小说:老张真有福气
地处322国道的八塘乡邮电所只有三个人上班,老张是这个邮电所的所长,还有一个营业员翠花和自己的儿子有福。营业员小姑娘后来成了有福的媳妇。
老张的妻子会下蛋,前面生了有福、来福两个儿子,生老满后福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撒手西归。从此老张生怕委屈了孩子,虽说老张吃的是国家粮端的是铁饭碗,但身边有3个拖油瓶,谁家黄花姑娘愿意跟他活受罪,落下后母的骂名?未再续弦的老张既当爹又当妈,对三个儿子疼爱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含辛茹苦将有福、来福、后福抚养成人,老张吃尽了常人所不能吃的苦。
大儿子有福只有初中文化,担任邮政投递员,风里来雨里去,虽然投递费交通费加起来薪水不足600元,但有福上班勤快努力,很快转为正式工。
老二来福,混张高中毕业文凭在城里呆不下去后,回到家里啃老,老张迅速办理退休手续,将来福安排进了邮电所做了临时工。
1989年邮电分营,有福留在邮政,媳妇翠花分在移动,来福分在电信。自从邮电分开后,单位也实行了改革,有福按部上班的日子全被打乱了,邮政的包销报刊、农资配送、贺卡销售、月饼订购任务越来越繁重,挣的薪水也越来越多。媳妇翠花模样十分俊俏,手机也卖得十分俏销,生意分外红火,所以有福两囗子像掉进了蜜罐子,半夜笑得合不拢嘴。
来福刚进电信的时候,确实火爆了一阵子,求他装电话的跟在屁股后面烧高香。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两年,移动手机越做越少价格越来越低,数万元档次的大哥大跌破了千元价格,小巧玲珑的机身越来越时尚,手机开始走进了平民百姓家庭。原来用户花数千元安装一部程挖电话,现在免除了初装费也没人愿意要。电话装在家里根本没人使用,手机打电话多方便啊,走到哪打到哪,站着打,坐着打,躺着打,睡着也可以打。
那时后福还年幼,老张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指望他读书成为人上人。可惜后福初中没念完,人又没有别的特长,就只喜欢上网打游戏摆弄手机,好歹后福没有跟街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老张大失所望之余,决定为他谋份职业。后福想在乡中学附近开张网吧,尽管街上有一个网吧,那里座无虚席,日夜通宵营业,门前挂了一块"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牌子,可在里面上网的全都是小萝卜头。老张找到县文化局一位熟人,人家说申请营业执照十分困难,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过他自称手头有一个网吧执照转让,转让费至少要20万。老张考虑还要投资30-40万买电脑配置,那得需要多少资金啊。正在老张愁眉不展,这时联通营运商进入了八塘乡。老张信息灵,赶快张罗为后福做了联通代理商,通过一星期的业务辅导,会掏鼓手机的后福竟做得有声有色,老张不由舒展开了眉头。
老张为了这个半边家操碎了心,熬白了头。然而,老张竟得不到孩子们一丝温暖和关心。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个孩子成家立业后,本来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自从移动、联通、电信在八塘乡呈三国鼎立之势后,三兄弟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因为三家营业店子互相紧挨着,装修一个比一个毫华,招牌一个比一个亮堂,所以争抢用户时有发生。为了抢夺客源拖的拖拉的拉,妯娌之间经常发生火拼,大媳二媳满媳个个认为老爷子偏心,造成了今天这种紧张不利局面。
大媳妇埋怨老张:我做移动业务,你要老二老满做联通、电信,不是有意抢我饭碗么?
二媳妇抢白说:什么穷鬼子单位,移动联通吃香的喝辣的,电信手机要专机专卡,上个网还要套来套去。
处于下风的满媳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手心手背都是肉长的,啥子爹娘疼满崽,好日子好事儿全让老大老二沾尽了光。
老张气愤地说:你们都是一派胡言!通讯技术越来越发达,老百姓有权消费的权利,我又不是国资委,能决定移动、联通、电信的市场么?自己没本事能耐怨不得任何人!
有一句老话,同行是冤家,商场如战场。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亲人概莫能外。老张的三个儿子最尖锐、最直接的矛盾是手机和上网业务,被对方虎视眈眈。更令老张没有想到三个手足兄弟,生意场上成了死对头,并由此对自己心怀怨恨、冷漠无情。
行动迟缓的老张,生活起居无人过问。大年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老张一个人缩在冷被窝里老泪纵横。新年初一,几个孙娃娃见了老张马上躲得远远的,仿佛见了一个让他们十分害怕的怪物。
有人故意逗老张的孙子,你爷爷呢?
有福的孩子说:我妈告诉过我,我爷爷早就死了。
来福的妞妞说:我妈讲,他不是我爷爷。
后福的崽崽说:听我妈说,我没有爷爷。
电信、联通、移动门囗的空坪上几乎成了三个女人的战场。每逢农村赶墟和世界电信日、国庆节假日必有好戏上台,大嗓门的喇叭音响,震耳犹聋的歌曲将手机促销活动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在儿媳们无休止的争吵和严重的噪声中,住在楼上的老张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张倒下来的时候,医院检查珍断什么风湿哮喘、胃溃汤、糖尿病、肝硬化反正老张一身是病。住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老张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儿媳们忙着做生意哪还顾得上糟老头子的生死?孙儿孙女念的念书打的打工,病中的老张自己每月花800元雇请了一个护理。
不到一个月,护理工一一打电话给老张的三个儿子还有三个媳妇,因为三个大男人做不了主。老张气若游丝,护工告诉他们说:你们的老爷子不行了,死不瞑目呢。等儿媳们晚上迟迟艾艾赶到市区医院,老张已成了冰冷的一具尸体。按照农村风俗,冷尸不能进屋,老张的灵堂搭在室外的国道上,吊孝的灵堂扎的是龙凤麒麟如意呈祥。三个儿子儿媳没有掉一滴眼泪,一个个请来哭娘,悲悲切切,直哭得肝肠寸断,杜鹃啼血……还花了38000元唱了三天三夜大戏,做了三天三夜水陆道场。葬礼热闹而隆重。
出殡这天,小镇街道两边摆满了礼花和大地红,震耳欲聋响了三个钟头。322国道交通也严严实实堵塞了三个钟头。
老张被风风光光葬在半山腰上,树木成荫,座北朝南。地仙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福佑子子孙孙个个发大财、当大官。
四乡八邻的老年人无不竖起大拇指,流露无限羡慕:老张真有福气啊!繁华落尽,老张在世时的艰难,如今已经无人提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