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老调解
小小说:老调解
公鸡刚刚啼鸣头道,这夜半三更的,电话铃“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正与妻子搂抱的蒋和气被吵醒了,他拿起话筒,电话那边传来了急促的话声:“喂,喂,你是蒋和气领导吗?”“我是,我是,你有啥事?慢慢说。”
“我是余山,村工业园区建设,我的奶奶的坟迁移,今天凌晨动迁,下寨组的黄横牛带一批人来,不准迁。”
“他为啥不准迁?”
“王横牛说,这个祖坟是他的奶奶,迁坟的补偿费,有他的一份。”
蒋和气听完叙述后,脑子一片空白,喃喃自语道:“这个年头,竟然有争祖坟的。”
于是,蒋和气给妻子说了一声:“我走了,上寨的组长余山家为迁坟出事了,我作为村的调解干部,去看看。”他顺手拿着放在枕边的电筒,披上外衣,就出门了。
蒋和气向出事地点的荒山坡走去,走在这熟悉的路上,脑子里那些几多抹不去的故事,一一浮现在眼前。
这些年来,上上下下百十户人家,凡是扯皮撩鸡的事,都是他调解的。这家鸡啄了那家的菜;那棵树遮了这家土;女儿不听父母话,女婿不孝敬岳父母;爷爷管不好孙子,孙子不願读书……等等,都离不开蒋和气,一系列维护农村稳定,和睦相处的方方面的问题,蒋和气都是尽心尽职的,对得起上面发给的微薄的补贴。
蒋和气行走在这条荆棘丛生的山径上,猫头鹰“咕咕”的叫着。他想,在大集体的岁月里,各类矛盾没有现在多,乡邻间没有土地纠纷,最多是工分的多少,生产队与生产队之间的田边地角扯皮,乃至于男女同工不同酬,勿论怎样复杂的问题,只要蒋和气一到,就喜笑颜开的化干戈为王帛,他也乐得一个“老调解”的美誉。
他用电筒在山路上照了照,一切都是夜的沉静,月亮已偏西,但很温馨,诠释着黎明前的无限美好。他默默地思维着,这些年人们为啥变得如此烦燥。哪个地方搞开发,哪个地方就矛盾纠纷不断。前天刚调解完结婚多年的女儿,回家找哥哥嫂嫂,弟弟弟媳要土地补偿费,昨天又去调解儿子不给父母土地补偿费,今天更奇了怪了,遇到这个争祖坟的大难题。蒋和气面对黑黢黢的大山狂吼:“国家搞开发,迁坟就迁坟,谁的祖宗谁晓得,你们何必给钱呢?”
他这一声大吼,惊动了四野,那回声也如雷鸣:“迁坟就迁坟,何必给钱呢?”
说句实在话,蒋和气干了多年的调解工作,他明白几多道理。他知道近些年发生的乡邻间、亲朋间、父子间,同胞兄弟姐妹间的反目成仇,对簿公堂、亲情淡薄之事都是钱在作怪。凡逢调解,他都作好充分准备,让人心服口服。
记得有两户乡邻为宅基地扯皮,从村里告到县里,领导多次出面,总是这不生肌,那不告口,为檐口边的一尺地,互不相让,老调解蒋和气给村支书拍着胸膛说:“我去,准行!”村支书说:“你不要表态,那是老大难问题,调解好不容易哟。”蒋和气斩钉截铁的说:“我自有办法。任何矛盾纠纷,只要一碗水端平,不站边,不优亲厚友,人世间没有摆不平的事。”
他来到两户争宅基地的人家,把当事双方喊到一起,一边坐一个,他在中间,以防相互争吵而冲动,发生动手动脚。先让两人各自陈述理由,甲户说:“这檐水沟一尺地是我家的,从来都是我家屋檐水滴落的地界。”乙户说:“这一尺地是我家的,每年掏沟疏水都是我在干,他家没掏过一次。再说,我掏沟时,他也没阻止过。”老调解听完了以后,仿佛觉得两家都有各自的道理。甲户是屋檐水滴界之理,乙户是管理之理,谁对谁错,很难理清。
“今天,在解决你们纠纷之前,我先给你们念一首古诗。”老调解清了清嗓子:“千里休书为堵墙,让它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还在,而今哪见秦始皇?”他念完诗后,讲起了故事:“这是很遥远的一个典故,两家为争墙修房,互不相让,其中一家有人在县城当官,于是休书一封搬权压人,谁知这是一个清廉之官,并不支持本家,反而写诗一首,为其家人相让,从此两家不争不吵不闹,各退三尺,合好如初,挨邻相伴几十年。”
故事讲得入情入理,仿佛很真实,一点虚构情节都没有。甲户和乙户听完事故,沉默着,甲看看乙,乙看看甲,铁青着脸变红润了,皱着的眉毛舒展开了,那一双攥着的拳头也散了。老调解顺势利导:“你们的上一代都是好邻居,下一代的孩子们也在院子里捉猫猫,玩家家,追逐嘻耍,何必又为这一尺檐沟遮住脸呢。”他接着又说:“我今天来给你们划个中心线,各让三尺,留个排水的沟,共同得利,你们看行不?”甲户乙户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行,就按你说的办!”
老调解已到了荒山坡,杂草丛生的坟堆边,两拨人对峙着,只听余山大声的吼着:“年年春节给奶奶点亮上灯,你们来过一回吗?这次政府补助了钱,你们却跳了出来,钱把眼睛打瞎了……简直叫不要脸……”黄横牛把手中的铁锹往地上使劲杵了一下,比余山的声间一大倍:“谁的眼睛被钱打瞎了?这个坟里面睡着的就是我的奶奶,是生我父亲的妈?”
“你有证据吗?”余山怒目圆瞪。
“啥证据?我爷爷一辈子没讨老婆,上村下村的老一代人都知道。”黄横牛有些激动。
“我要的是证据,这坟里的人是你奶奶。”余山得理不饶人,硬是要黄家人拿出证据。
“证据,证据”。黄横牛唠叨着:“我父亲临终前向我们交待,生他的就是这个坟里的人,养他是的我爷爷,我爹是爷爷从河滩边捡来的。”
“谁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余山已经到了歇嘶底里的狂吼,吼得四围山林卷起林涛。
老调解站到坟头,他招呼余、黄两家不要争砂,轻言细语的说:“不就是迁个坟吗,几千元的补偿又赚不到几个钱,先生费、人工费、占地费、伙食费、香烛费、冥钱费一开销,所剩无几了,你们说是不是?”
余山开口说:“争权争利的人多,从来没有见过争祖坟的。还不是为了几个补偿钱。老调解呀,这个事蹊跷得很。”
“争祖坟,谁争祖坟?”黄横牛又把钱锹狠狠杵了一下:“这里面睡的就是我奶奶,今天谁也不能动!”
老调解眼看两家有可能动干戈,大声对他们说:“一耙屎雍着不臭,你们硬要掏开是不是?”
余山,黄横牛惊诧着,几乎是同时开口:“老调解,蒋爷爷,刚才说的话是啥意思哟?”
“没啥意思。”老调解回忆起四十多年前一个深秋的夜晚,村委会主任,也就是黄横牛的爷爷,从公社开会回家,路过黑岭岗时,碰见一个妇女吃酒醉卧在石滩上,他走进一看,是本村的余寡妇,于是将她背起往回家的路上行走。上坡、下坎、过河,一抖一颤的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女人的裤子已抖脱到膝盖,正好路边有一草杆树,他也十分累了,放下她歇一会,他仔细一打量,白暂的两腿中间,毛茸茸的玉户,两个乳房丰满,随着呼吸一耸一耸的,惹得村主任欲火难奈,他扯来稻草垫上,将这个到手的女人轻轻的安放在谷草铺上,把她干了……正当这时,老调解从河那边调解夫妻闹离婚回家,听到蟋蟋嗦嗦的稻草发出的声音,黑灰灰的一个人影骑在什么东西上,一伸一缩的,他用电筒一晃,认清了这个男人,那男人胯下的女人,由于男人死了,借酒解愁,被他捡了一个便宜。第二年,她生了一个男婴,由于“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将男婴遗弃在河滩边,恰巧被村主任薅秧回家洗脚时,捡回家抚养成人,当然就跟村主任姓黄了。
“岁月如梭,光阴荏苒呀!”老调解回过神来,巡视了一番后说:“时间不早了,天快亮了,你们也不要争吵了,听我一句劝,余山家负责出土地和挖坑,黄横牛家负责出劳力掏坟捡骨头,按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天亮前完成迁坟的所有工作。”
“补助钱归谁?”余山、黄横牛同时发问。
“我看这样办。”老调解很自信的说:“坟掏开后,将你们奶奶的头发取出几根,用白布包好交给我,明天我去找相关单位进行DNA鉴定,比对出来后,按比例分补偿款。但,这DNA鉴定是高科技,至少要5000元,你们各家出一半。”
“哎,还要我们出鉴定费。”
“不出鉴定费行吗?我要用充分的证据证明你们有几根头发姓余,有几根头发姓黄,还你奶奶和你们一个清白。”
江家和黄家的人都愣住了。
坟还是按时迁了,没有争砂,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挂在西边的月儿,偷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