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虎子
小小说：虎子
市场一角有家理发馆，小店里里外外就一个人，而且又只给上年纪的老者剃头刮脸，所以人们都将其称为剃头棚。
剃头棚的主人姓兰，岁数与到这里剃头的顾客相仿。一天，刚搬到这一带居住的老马师傅到这里剃头，剃着剃着，他觉得不太对劲。这刀怎么总在一个地方刮呀？后来他听到鼾声，才知道兰师傅睡着了，但手中的剃头刀还在他脑袋上来回出溜。
此刻，他懂得如果反应过于激烈，兰师傅就可能手一哆嗦把自己脑袋剌个口子，可是屋里当时又只有他俩。就在这“千刀一发”之际，趴在墙角那条大狗轻轻地走过来，伸出舌头舔兰师傅脚面。师傅醒了，危险也就解除了。后来，老马将自己的“遭遇”讲给附近的老哥们儿，没想到大家都不以为然，而且告诉他，兰师傅给人剃头睡着是常事，每次都是他那条狗过来将他舔醒，近五六年一直是这样，但从未出过事儿。
顺着这个话题，这些老哥们儿还告诉他，兰师傅家的狗有两项工作：一是如果有人进来，但没剃头转身要走，它马上就会跑过来咬住来人的裤腿脚，不许你出屋。但只要兰师傅“哼”一声，它还懂得松口，同时发出一种似叫非叫的声音，好像是在表示歉意。第二件事就是在兰师傅犯困打盹时，过来将其舔醒。
带着好奇，老马师傅一个多月后再次去剃头时特别看了看这条狗，他发现被兰师傅称为“虎子”的狗是条猎犬，叫起来都不那么瞎“汪汪”，而是首先低声呻吟一阵，然后才发出嘶哑的叫声，让人心惊胆战。
老马师傅对狗有点研究，他首先把这条狗好顿夸赞，随后便问兰师傅狗的来历，有没有带它出去打过猎。兰师傅一听遇到了行家，马上兴奋起来，比平日给顾客剃头时精神多了。他说：“我每年冬天都要去城东那条河上玩，主要是镩冰窟窿钓鱼和搅蝲蛄。五年前，当我刚把冰窟窿镩到一尺来粗的时候，里面突然冒出一个带毛的东西。好在当时是白天，周围有挺多人。我们一起用抄网把它捞上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条小狗，也就是我这个‘虎子’。至于它是怎么跑到冰下去的，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反正当时因为连冷带缺氧已经快要死了。我把他抱回来，放在炕头，打针吃药、喂水喂饭，可算把它救过来了，后来就出息成现在这样了。”
说到这儿，兰师傅好像才聊到兴头上，他说：“你不是问我们去没去打过猎吗，去过，但不是上山，而是去河边。虎子到我家的第二年，当河面上的冰冻得能有半尺厚时，我又像每年一样去河上镩冰窟窿钓鱼，但这次是是带着它去的。可是到河边不久，虎子就跑到距我能有200多米的下游，在冰面上来回跑，有时还跑到河沿，对着下面吼叫。那情景就像咱们在电影里看到警犬被训导员拽着，随时准备对猎物发起攻击一样。我看出这是有事呀，便停下手里的活，跑到虎子跟前，跟着它在冰上来回走。河面刚结的冰特别清亮，有的地方好像还有放大镜效果，所以冰下的情况看得很清楚。突然，我注意到虎子是跟着冰下面的一个东西来回奔跑，但我只能看到这东西有蓝球那么大，在水中游得挺快，具体是什么能看清，但不认识。
起初我还不理解虎子到底要干什么，这时它咬住我的裤脚，把我拉到岸上，用前爪在一个地方用力刨。我蹲下身，发现他刨的地方有个洞，洞口能有小孩胳膊那么粗。随后，虎子又跑回冰上，对着下面一个劲儿吼叫，我理解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想下到水中把这个东西捉住，但又怕它从岸上的洞口逃脱。
我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这么冷的水，它怎么下得去？再说水下也没空气，它在下面能呆多长时间哪？突然，我想起虎子一年前就是我从冰窟窿里救出来的，我开始怀疑虎子当时就在干这样的事，可当时它还是条小狗啊，那么母狗呢？对了，在我当时用抄网抄起虎子的时候，确实发现水中还有带毛的东西，但因为不知道抄上来的是啥，有点恐惧，所以在把虎子捞出来后我就离开了那个冰窟窿，难道是母狗把虎子托出了水面，救出了自己的孩子吗？”
讲到这儿，兰师傅流露出一种十分愧疚的情感，但老马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词来安慰他，好在停顿了一阵后，兰师傅又接着讲起了他们这次去打猎的情况，他说：“这时虎子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但它已经不再来回奔跑，而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又蹬又刨，我只好走到它身边，发现冰层下面那只怪模怪样的东西好像正在喘息。我拿起冰镩子，很快就镩出一个窟窿，没想到窟窿的直径刚有20多厘米，虎子就“嗖”的一下钻了进去。此刻我注意到在靠近河岸这一带，冰下面的水与冰面之间有点空隙，也就是说虎子在冰下也能呼吸，可是冰下的水多凉啊！我开始找寻虎子，很快就看到它嘴里叼着一个东西朝冰窟窿游来，我赶紧拿起抄网，顺冰窟窿伸到冰下，虎子很懂事，它把嘴里的东西放进网里，然后一直用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个猎物。
因为网里的东西太大，而冰窟窿太小，我只好先把网拧了几下，防止那个猎物逃脱，随后又用冰镩子扩大窟窿，最后终于把猎物拿了出来。
虎子从冰窟窿出来时，我看到它冻得瑟瑟发抖，就赶紧找点干柴，在岸边点上一堆火，让虎子暖暖身子。
这时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围过来，其中有明白人告诉我，虎子在冰下捕到的是水獭，一张皮的价格足够我剃头一年挣的。”
“后来你们又去过吗？”老马问兰师傅。
“去过，但每年只去一次，而且只捉一只。我觉得这已经是老天的赏赐了，要是贪得无厌，就像故事里讲的，说不定会遭报应。再说虎子钻到冰冷的水里得遭多大罪呀？我可舍不得。”
“别人没按你的办法，带狗去河边捕水獭吗？”
听到老马的问话，兰师傅哈哈哈地笑了好一阵，然后说道：“去过，都白扯，有的狗从冰窟窿往下塞都不下去，再说就没有一条狗能在冰上发现下面的水獭。虎子不知怎么回事，每次都是在河边溜一会儿就能把水獭赶出洞，还能找到它在岸上的洞口，让我将其堵住，然后就在冰上撵，把它撵得没劲了，下去就叼出来了。这还不说，它好像还懂得咬什么地方呢。据收水獭的人说，水獭皮上哪个地方破损，价格大不一样，但我卖的水獭，都看不出咬在哪儿了。哈哈，真甜活儿人哪！”
兰师傅与虎子的故事听起来好像神话，其实我就是那个与他对话的人，当时虎子就趴在剃头棚里屋角，仍旧在关注它的主人给我剃头时是不是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