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哪是房子犯说道

改革开放之初有段顺口溜，说“龙下海，虎上山，横路静二坐机关”。受其蛊惑，老秦也成了“海军”。
　　
　　在选择公司地点时，他看中了铁路货运站对面的那栋平房，该建筑宽敞、向阳、门前还有停车的地方，与自己需要经常打交道的铁路货运处又近在咫尺，而且房子眼下正空着。看到这些，老秦不禁沾沾自喜，心想这房子好像就是给我留的，看来我这买卖肯定是做成了。不料就在他即将与房主签订租赁协议时，有朋友告诉他这房子犯说道，租用这套房子做生意的老板已经接连死了两个，而且都是横死的，所以千万不要租。
　　
　　老秦向来不信这套，但还是找人了解了一下那两位老板出事的过程。
　　
　　据说前一个横死的老板才40岁，原来就是对面铁路货运处的职工，姓高，也是在下海的浪潮中停薪留职，出来经商的。他的业务是从农村把玉米收上来，再用火车发到河南、四川等地。当时因为农村粮食好收，所以干这个买卖的人不少。但多数人都苦于搞不到车皮计划，所以只能眼看着钱却挣不到手。与他们相比，高老板因为有个直系亲属在铁路局管事，有请车皮的优势，所以有时一个月里都能放出两三条龙，每条挂40多个车皮，上面装的都是他的货。
　　
　　也就是两三年吧，老高发了，发到什么程度，通过一个场景便可见一斑。那年他岳父过生日，光歌手就请了20多个，在台上站成一排，一个接一个地唱。每唱过一轮，老高媳妇就走到台上，手里拿着一沓100元大票，每人一张，从头发到尾，然后从头再唱，钱也是从头再发。据目击者说，当晚这些歌手大概唱了五轮，钱也发了五轮，按每轮2000元计，仅用到这上面就有一万多元，这还没算乐队的开销。
　　
　　这次宴会刚过几天，高老板突然死在关内了。据知情人讲，其过程是他在南方某地取货款时出了差头，他找到当地专门要账的一伙人，求他们帮忙把款要出来，承诺以货款的2%为酬金。看来他找的人在当地的确有势力，没几天，货款到手了。高老板这次所取的款数是280万，按其承诺，应当给人家5.6万。可是钱到手后他又觉得吃亏了，心想假如没有他们，这钱也可能拿到手，于是就想不给或少给人家一些。对方是专门吃这碗饭的，说啥也不同意，还派人盯住了他所住的宾馆。
　　
　　不知找了个什么机会，高老板从宾馆逃了出来。但他不敢在就近的火车站上车，便带着一箱子钱，打出租车往附近的一个火车站跑。但刚出城，就发现后面有两辆吉普车追上来了。他催促司机加速，可司机觉得自己犯不上跟着他玩命。于是，老高拿出一些钱，告诉司机如果能摆脱后面两辆车就给他。司机一看有利可图，便把出租车开得差点飞起来。不幸的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出租车突然冲出了公路护栏，跌进了路旁40多米深的山壑。两个人当场都被抛到车外，驾驶员摔成重伤，好在还有一口气，高老板当时就死了。
　　
　　高老板死后，公司也就解体了，但栋这房子很快就租给了一位做化工原料生意的黄老板。此人的经营方式是将东北几家大型石化厂的产品用火车发过来，到这里变更到站再发往长三角、珠三角等经济发达地区，加工成精细化工产品。
　　
　　黄老板也是40岁上下，他是揣着一幅宏伟蓝图租下这栋房子的，没想到搬进这栋房半年，也死了。关于他的死因曾经有几种说法，但一个比较权威的版本说是喝酒喝死的。
　　
　　黄老板的优势是能从大厂搞到东西，还能从铁路局批来车皮计划，影响公司效益的短板就看有多少用户，用户多，效益就高。
　　
　　这年冬天，位于珠三角上一个大型精细化工企业的总经理来了，这是难得请到的客人，也是财神。为此，黄老板全力接待。但他所在城市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于是，就陪着客人来到吉林，意在欣赏一下中国四大自然景观的吉林雾凇，再到北大湖滑雪场，让客人领略一下北方人滑雪的风采，如果客人有兴趣还可以亲身体验一下。
　　
　　虽说陪客人旅游就是玩，但黄老板的精神还是挺紧张。吃的、住的、玩的怎么样？客人是否满意？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喝多少为宜？虽然下头也有人跑前跑后，但老黄都得考虑。
　　
　　应当说这几位客人挺有造化，就在他们到达吉林市的第二天早晨，松花江畔出现了近年难得一见的雾凇，客人欢笑于玉树琼花之间，感受了大自然的魅力与赏赐，别提多高兴了。随后，他们又驱车前往几十公里外的北大湖，在山上玩了几个小时。虽然站在滑雪板上的时候，客人大都战战兢兢，但当他们走下山来，看看谁都没缺胳臂少腿，还真产生了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回来的路上，说的都是赵经理已经能滑多少米，李经理摔倒时差点把小孩给砸到下面等玩笑。
　　
　　根据客人的行程，他们在吉林住一个晚上后，就要从这里去哈尔滨，然后乘飞机打道回府。也就是说，在吉林这顿饭就是为客人饯行了。为此，黄老板找了一个既像样又有东北风味的饭店，与客人喝起来。东北风格的装修，东北样式的服务，东北风味的酒菜，自然要有东北人的豪爽，老黄与客人开怀畅饮，叙友情，谈工作，该说的都说了，该唠的都唠了，可这时老黄也喝多了。司机与他的手下好不容易将其弄回宾馆，安顿他躺下，看看挺长时间他也没什么动静，就都睡觉去了。大家觉得老黄还行，喝酒实诚，而且喝多了就睡，要是摊上那种喝多后又吐又闹的就麻烦了。
　　
　　第二天早晨，司机早早就到楼下把车发动起来，因为客人早饭后就要前往火车站，可是，当他来到老板的房间时，发现老黄还在那躺着。
　　
　　“可能昨天喝多了，酒还没醒呢，那也得叫起来陪客人吃饭送站哪”。想到这，司机走过来推老黄，可是怎么也叫不醒，而且再也没醒过来。
　　
　　别说上哈尔滨，哪儿也去不了。东道主非正常死了，客人能走吗？两个单位的一干人士都被带到有关部门接受调查，家属也赶到吉林料理后事。好在最后的鉴定是酒精中毒，家属也没啥说的，至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黄老板的生意也就结束了。
　　
　　听了这俩人的情况，老秦觉得他们的死亡与房子根本就没啥关系，再说也不是死在这栋房子里的，于是他不听劝阻，到底还是把房子租了下来。
　　
　　老秦的买卖就是在这栋房子里开张的，而且自打启动，效益就非常好。十多年，他又将公司完整地兑给了别人。据说这家公司的效益也不错，但在一次与该公司老板小刘相聚时，后者低声对老秦说：“秦叔，我晚上在公司值班怎么总能听到耳边有‘沙沙’的脚步声呢？是不是这栋房子真有说道啊？”
　　
　　老秦说：“我也听到过，有一天晚上，我觉得脚步声就在我床头，把我吓得打车就跑回家了。后来我查了一下，发现在咱那栋房后面三四米的地方，有一条直径一米多粗的排水管，白天因为人声嘈杂啥都听不见，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有水流过，便会发出那种声音，刚听到的时候确实挺吓人的。不过所谓吓人的事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所有离奇的事也肯定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你说老高要是通过合法手段要货款能死吗？老黄不喝那么多酒能死在吉林吗？如果咱房后没有那条下水道，哪来的响声？这哪是房子犯说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