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农村春色

　　２０１４年的清明节后的周六，我因为村里新办房产登记的事回家一趟。

　　在村头的山上，学兵家的的鸡屋旁停着辆收毛鸡的外籍车，路边卸着我熟悉的鸡笼：养鸡户卖鸡可是个喜事儿，就像过年似的，一茬鸡４００多天，一年的辛劳就指望着今天数钱，那没日没夜悬着的惊恐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就指望着今天高兴了。

　　家里，老妈正在人家屋前边吃中饭边聊天。尽管我就在附近的镇上住，回家多，妈见到我回来还是很高兴地起身过来，在享用了照例用土鸡蛋做的粑后，胃里和心里都舒服了，就说起办证的事儿来。在电视和网上知道中央开会要对农村进行改革，终不了解会有哪些举措，却没想到先是对农村住户的住宅搜集土地证等材料，于是大家都在办，以期拿到像那些在城里打工挣了以拾万元为单位的好多钱的孩子在城里买的商品房那么样的属于自己住宅的证据，这或许可以求得传说中将来国家建设新农村时对农户的住房补贴，尽管如此，但大家心里对到那时是得钱还是贴入更多的钱没有底，不过总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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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提出带些新鲜蔬菜，我们便一起到菜地去。田野里一片绿色，有深色的树林、还没开花的油菜、青的麦苗，和为数不能算少的抛荒的田地里的野草。以前土亮的田埂边正疯长着很多杂草，路不好抬步，腿不好放脚。河流里水浅得能看清底子，里面的杂物把水流堵在原地难以流动，已长出了一些绿晃晃的水藓苔，幸亏河堤都砌了由水利专用资金建的水泥的斜坡。菜长得也疯，茎肥叶阔，鲜翠欲滴，让人想到餐桌上的秀色和香气，这里的土地像几十年前一样生长着庄稼，粮食和果蔬在种了一辈子田地的淳朴的农民手里安全绿色的产出，田地规模还是那么大，但是她在村里养的人口只剩下三分之一，不是田地养活不了人，是田地让人留不住，还是人愿意割舍家园之恋背井离乡呢？回头，看得到湾里好多房子比以前又白又亮又高大又整齐，也能见到因无人管理年久失修而房倒屋塌的黑褐色的几处块面。两年前，父亲因胃癌晚期不舍地去世了，妈种的地便少了许多，够口粮即可，妈多余的精力就把这菜地打理的倍儿好。我突然想到去年村里向村民低价发放的苗木，就问妈它们长的怎么样了，妈说死了一些又补了一次，长得还不错。

　　回到家里，不一会就来了五六位乡亲，都是吃完饭没什么事儿来说话的，大家自个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没茶没烟，不用客气。

　　兴旺叔进门就叫我去凑角儿，三差一，我笑了笑没动心。他说：“今天得休息，等余医生来打针，这几天一到下午就发烧，打了几针感冒的药还是没见好，余医生担心可能是肺上的毛病。”

　　“很有可能，这种症状，何况像您这样好的身体。”我说。“就是撒，我打算明天到区人民医院看一下。”张婶说：“再莫半夜到水里去打鱼，现在的水还是冰人得很。要看就到市里去，好放个心。”“那倒算了，就在人民医院，人啦，做着做着，死了不就算了，不总是那样。”

　　停了一会，刘二婶突然说：“前几天我从龚家集过，看到山边儿上有一座新坟，是哪个哈？”大爹说“听说六伢的娘前几天死了，他还来借过喜杠，给了一百元钱，肯定是他娘的坟。”“他们湾里去年国强死了，是癌症。”“哎呀，么事癌？”“不晓得，那个，林家里湾华清今年也死了，肺癌，瘦的不得了。”“嗯，李光明的媳妇喉咙痛，检查出来，也是食道癌啊。”“听说喻金海也得了癌，还是肺癌晚期，他那大的生意已停了十几天了。”“么办呢？一个个的到现在一病就不得了，造孽啊。”“想想去年也是得肺病死的老金哥，他好像还活着没死一样。”“做了一生，到头来冒享倒一天的福，么要得撒！”

　　“我们湾里的那个喜杠冒做好，两头的眼子冒对齐，棺材容易晃动。”“嗯，绳子也不过硬，软了，一起身绳子就会下五公分。”“如今，原来那样的老绳子都不好买了，用起来总归不那好啊。”

　　顿了顿，我岔开话题说：“学兵今天在卖鸡，鸡价还好吧？听说鸡苗又涨了。”养过鸡的大爹说：“鸡价四块零五，蛋价三块五六，还过得去，冒亏，学兵的鸡是病了，眼睛肿得狠，又不晓得是么症候，只有卖了，可惜得很，还不到一年的鸡，生蛋率高达九十六个多点！”又亏了！我想到，学兵四十多岁，养了六年鸡，个子不高，年龄显得不小，估计一年又白做了。这几年，禽流感横行中国南方，全国遭殃，湾里原来十几家养鸡户如今只有两三家还在坚守。大爹又说：“哪晓得这几年的行情一直不强，养鸡的总也抬不了头，养猪的也亏得不得了，到处都是不养的不养，还不如又去打工。”“这已是全国公开的行情，国家应该会替养殖户想办法的。”我忐忑的说。

　　天已下起了雨。果然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气氛都造出来了。

　　“对了，打听下，粮农补贴下来了冒哦？”“到账了，有人在取。”黄姐说。

　　“上个星期，敏伢的摩托又在医院被偷了。”“哦？那还是辆新车，三千多块买的，自从她的男的出那大的车祸，病在床上后就再也不能做事了，没办法她就到方家湾打零工，买辆车方便些，哎，真是雪上加霜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诊病欠了一二十万啊！”

　　“哎呦，不坐了，走，去种花生。”一句话没说的梁婶起身要走，大家都说雨下得大，衣服打湿了，把人搞感冒了划不来，种田再卖力也挣不了几个钱，叫她别去，她还是要去，她说趁下雨种下去，发芽又齐又快，就出门走了。

　　“说到花生，去年我在外地打工的时候，听说有一家卖了一万块钱的花生，那不得了啊！”兴旺叔说，大爹马上就问：“一万多元，那花生么摘的赢？”“那你放心，人家把花生扯在地里晒干，再把机器开到地里，把花生放进去后，花生和花生蒿就分出来了，花生马上就可以卖。”“还有这样的机器啊，那多好！”“又不贵，千把块钱，要不是因为在外地，去年我差点就买了！”兴旺叔跟着就说。大家都知道，前年他就买了台宰田机，除去农机补贴花了一千六，但是由于生意少，养不活，他还是时常外出打工。

　　“现在种田有小型的犁田机，烧柴油的，轻便又快，一亩田个把小时就好了，插秧有插秧机，除草呢有好多除草药，效得很。”“我还看到过收割机，联合的，机子开到田里，谷子就到斗里装好了，不过，听说要二三十万。”“是呀，种棉花有棉花收割机，收割麦子的机子也早有了。”我也补充说“在《我爱发明》的电视节目里，连采摘花椒、采收蒜苗、剥板栗、粉碎植株，除鱼鳞、种收土豆、收割玉米、拔鸡毛的各种各样的农用机器，什么都有啊，”

　　“现代社会几好啊，什么都用机器，人不晓得要舒服几多，哪像以前累死累活的！”“那又么样呢，现在老了，做不动了，有机器你又开不到，年轻人学得到吧，宁可在外头打工也不愿意在家种田。”“这你不用担心，”兴旺叔说：“国家现在正在搞家庭农庄，要不了两年，大家的田地都承包了，你想做还不请了，有机器撒！”

　　于是大家都不做声了，不只是高兴，还有困惑。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农村的空气真新鲜，听说最近出现了卖富含氧气的“空气罐”的生意。心中顿觉一股新的力量正从农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