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女》精彩书摘

　　1、那些在这个女人身上的卖身生涯上搞过投机的人，那些在她身上赚了一大比钱的人，那些在她垂死时拿着贴了印花的借据来纠缠不休的人，还有那些在她刚死就来收取他们冠冕堂皇的账款和卑鄙可耻的高额利息的人，那些人可全都是正人君子啊！古人说得何其正确，商人和盗贼信得是同一个上帝！

　　2、我熟悉《玛侬·赖斯科》这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中的每一个情节。可是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手头有这本书，我就会再去翻看，普来福神甫塑造的女主人公玛侬又浮现在眼前，这种情况反复发生几乎一百多次了。那位女主人公被描绘得如此栩栩如生、真切动人，好像我真的见过她似的。现在用玛侬来比喻玛格丽特，更增添了这本书对我的吸引力。对玛格丽特的怜悯和同情，已经在我心里演进为一种喜爱，而这本书就是她的义务。诚然，玛侬死在了荒凉的沙漠里，但她终归是死在一个真心爱她的情人的怀抱里。玛侬死后，情人把她葬入墓穴，把他的眼泪连同他的心也一起埋葬在了里面。玛格丽特像玛侬一样是个有罪的人，有可能也像玛侬一样放弃可邪恶与放荡；她死在一个富丽奢华的房间里，但她的内心却一片空虚，与死在一片沙漠中无异。而且，这个沙漠比埋葬玛侬的沙漠更干燥、更荒凉、更无情。

　　3、就算哀伤他们是一种过错那么至少也应该同情她们。你们同情见不到阳光的瞎子，同情听不到声音的聋子，同情无法用声音来表达感情的哑巴；但是你们却以虚伪的廉耻为借口，不愿意去同情这种心灵上的瞎子、灵魂上的聋子和良心上的哑巴。这些残疾逼得那些不幸的女人发疯，使她们看不到善良，听不到上帝的声音，也讲不出爱情、信仰和纯洁的语言。

　　4、我仅仅信奉一个原则：上帝几乎总是向没有受到过“善”的教育的女子之初两条道路：一条通向痛苦，一条通往爱情。这两条路走起来都非常艰难，那些女人在上面走得双脚鲜血淋漓，同时把罪恶的外衣留在路旁的荆棘上，赤身裸体地抵达旅途的重点，即使在上帝面前赤身裸体，也不觉得害羞。

　　5、我们有什么理由要比基督严厉呢？这个世界故作严厉，以显示它的强大，我们也就顽固地接受了它的成见。我们为什么要和它一样抛弃那些正在滴血的灵魂呢？向病人渗出的污血一样，从这些伤口里渗出了他们过去的罪恶。这些灵魂在等待着一只友好的手来包扎他们的伤口，至于他们心灵的创伤。

　　我要向我们同时代的人几乎，向伏尔泰先生的理论已经失去效力的时代的人几乎，想那些像我一样知道十五年以来的人道主义正在高歌猛进的人打伤几乎。如果这个世界还不够十全十美，至少可以说它以大有改善。善恶的标准已经被公认，信仰又重新建立，我们有重新开始尊敬神圣的事物。明智的人们目标一只：我们要善良，要朝气蓬勃，要真实！邪恶只不过是一种虚妄，它是永远不能主宰这个世界。我们要为行善而骄傲，最重要的是，我们千万不能失去信心。不要轻视那些既不是母亲、姐妹，又不是女儿、妻子的女人，不要减少对人类地尊重，以及对自私的宽容。既然与一百个从来没有犯过罪的政治的人相比，上帝更喜欢一个忏悔的罪人，那就让我们尽力让上帝欢喜吧，上帝会赐福给我们。在我们行进的道路上，给那些被人间欲望所断送的人留下我们的宽恕吧，也许伟大的宽恕能够拯救他们，正如那些老婆子在劝人接受她们独创的治疗方法时所说的：即便没有什么好处，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当然，想从细小的论题里面得出伟大的结论，我似乎太狂妄、太胆大了。但是我相信，一切都存在于渺小之中。孩子虽然幼小，但他是未来的成人；脑袋虽小，但它却蕴藏着无限的思想；眼珠儿只不过一丁点大，它却能看到广阔的世界。

　　6、在玛格丽特身上还有着一些傲气和独立性:在受了挫伤以后，这两种感情可能起着与廉耻心相同的作用。总之，这个姑娘似乎是一个失足成为妓女的童贞女，又仿佛是一个很容易成为最多情、最纯洁的贞洁女子的妓女。我一句话也没有讲，我的灵魂似乎钻进了我的心灵里，而我的心灵又仿佛钻进了我的眼睛里。

　　7、或者是我拒绝你，那么你就会怨恨我；或者是我接受你，那你就有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情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一个忧郁的女人，一个快乐的时候比痛苦还要背上的女人，一个有病的女人，一个吐血的、一年要花费十万法郎的女人······

　　8、这个姑娘已经使我失魂落魄了，我真是进退两难。它是快乐和背上、纯洁和淫欲的混合体，还有那使她精神亢奋，容易冲动的疾病······

　　9、被一个纯洁的少女所爱，第一个向她解释神秘之爱的奥妙，这当然是一种极大的幸福，但也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因为赢得一颗没有恋爱过的心，就像进入一个没有设防的城市。教育、道德感和家庭都是最机警的哨兵，然而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当大自然通过她心爱的男人的声音对她作第一次爱情的启示，这种启示越是纯洁，它的力量也就越是猛烈，因此任何哨兵都不可避免地被她欺骗。

　　少女越是相信善良，就越容易失身，因为一个人丧失了警惕就等于失去了力量。及时不是失身于情人，至少也是失身于爱情。虽说得到这样一个少女的爱情是一个胜利，但这种胜利是任何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子想要时就可以到手的。尽管在这些少女的周围的确是戒备森严，但是要把所有这些可爱的小鸟关在没人愿意把鲜花抛入的笼子里，修道院的围墙还不够高，母亲看管也不够严，宗教借条的作用更不够持久。因此，这些姑娘们是多么向往她们不了解的外部世界。同时想象着这个世界一定是非常引人入胜的。当她们第一次隔着围墙听到有人向她们倾诉爱情的秘密时，会多么快乐，她们该会怎样祝福第一次为他们解开那神奇帐幕的一角的手指啊！

　　但是真正地被一个妓女所爱，才是一个极其宝贵的胜利。她们的肉体腐蚀了灵魂，情欲灼伤了心灵，放纵的生活使她们变得铁石心肠。她们听腻了别人对她们讲的话，她们也都熟悉别人使用的手段，她们深思熟虑，因此防范严密，远远超过一个被母亲和修道院看守着的处女。她们的爱情不是出于感情，而是为了金钱。她们即使有过爱情也已经卖掉了。她们经常也会有一些超出交易范围的爱情，她们把这样的爱情叫做逢场作戏，她们把这种爱情当作消遣，当作借口，当做安慰，就好像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盘剥了数以千计的人后，偶尔会借给一个快要饿死的穷人二十法郎，不要他付利息，也不要逼他写借据，自以为一下子就可以赎清身上的罪过。

　　当上帝允许一个妓女产生爱情，这个爱情，开始时会像是一个宽恕，之后几乎都会变成对她的一种惩罚。因为没有忏悔就谈不上宽恕。一个女人过了一段理应受到谴责的生活后，突然发觉自己有了一种深刻的、真诚的、无法自己值得爱情。当她终于承认这种之前认为从来不可能拥有的爱情，她爱的那个男人就能够统治她了！这个男子会拥有一种残酷的权利，并得意非凡，因为他可以说“你的爱情跟做买卖也差不多。”

　　这是她们根本不知道如何表明她们的真心。就像一则寓言：一个孩子跟农民们恶作剧，总是在田野里叫“救命啊，熊来了！”。有一天熊真的来了，那些被他骗过的人却不再相信他的呼救，他终于被熊吃掉了；这与哪啊写可怜的姑娘产生了真正的爱情的时候一样。她们曾经撒过太多次谎，一只别人不再相信她们，她们后悔莫及，最终葬身于她们的爱情中。

　　10、我并不想从这个故事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所有像玛格丽特那样的姑娘都和她一样——现实远非如此，但是我知道她们之中有一位顾念，在她的一生中曾经萌发过一种真诚的爱情，她为这个爱情而遭受痛苦，直至死去。

　　我把我听到的事讲给读者听，这只是一种责任。我并不是在宣扬淫乱堕落，但是无论在任何地方听到这种高贵的受苦人的祈求，我都要为他们作宣传。

　　我再重申一遍，玛格丽特的故事是汉奸的，如果它很普遍的话，似乎也没有必要把它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