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异地立案发现隐情

　　这是一个极其寒冷的上午。刺骨的冷风吹在面颊上如刀割一般，太阳触摸着辽阔的大地，为人们在驱赶着飕飕寒意。

　　西阳交警大队与琴岛相距150多公里，虽然地处乡下，但办公大楼却盖得相当气派，美中不足的是，从四周看，与其它楼房相比极不协调，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点也不夸张。

　　大楼前面是偌大的水泥面广场，沿着台阶拾阶而上，是两扇开启的玻璃大门，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长方形电喷彩绘工艺广告牌，上面写着八个醒目大字：立警为公，执法为民。大楼右侧靠边处有一个便门，凡是来处理违章和肇事的都须从这里进出。

　　走进便门，走廊呈丁字形，走廊两侧全是隔断式半透明的各科室，从外向里看，一目了然。每间科室门外上角悬挂着一块塑料牌，上面写着“勘查一、勘查二”、“调解一、调解二”、 “内勤”、“教导员”等部门和职务名称。二楼以上五楼以下是大队长、副大队长、会计、微机打字员等办公的场所。

　　此时，烟台鸿大运输有限公司安全科王科长正在二楼大队长办公室里。他来干什么？作为公司代表，那么他和个体肇事司机怎么会牵扯在一起，他们之间究竟又有什么内在联系呢？

　　烟台鸿大运输有限公司是肇事司机的车辆挂靠单位，司机每月除上交各种税费由公司代办外，司机还需要缴纳100多元的管理费，别看这点钱不齐眼，但架不住挂靠的车辆多，这样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菲收入。所以，司机的车辆在外面出了事情，只要往公司打个电话，立马就会有人出面，不管多么难办的事儿，只要人一到，基本上都给“摆平”了。

　　见没有外人，王科长把一个小红包放在大队长写字台上：“其实不为事故我也要来。春节快到了，我弄了两张购物卡，不成敬意，你拿回去给孩子和弟妹买点东西，也算表示公司的一点心意。”

　　“少来这一套，有事就直说”张大扔给他一支香烟，不卑不亢地说。

　　“前天早上，也就是1月10日，我公司一辆车发生事故被民警扣了。你也知道，司机不开车吃什么，你看能不能先把车给放了？”

　　“伤没伤人？”

　　“伤人我还能来找你么。”说话时他两眼直盯着大队长，在察言观色。

　　张大撕下一张台历，拿起笔，一边写着一边问他：“最近忙不忙？”

　　“干我们这一行的，事事多，应酬多，哪有闲的时候，不瞒你说，我十来天没回家吃一顿饭，都忙的快找不着北了。”

　　“找不着北还找到我这里来了，瞎扯。下去吧，你拿着这张条子直接给处理事故民警就行。”写完纸条，张大折叠起来递给他。

　　在大队后院停车场里，王海斌穿着警服正在找那辆被撞的桑塔纳轿车。停车场不大，但停满各式各样的机动车，横七竖八。有集装箱半挂，有自卸车，有轿车，有农用车，还有摩托，简直就是个打杂院。他在尽里面找到那辆蓝色轿车，一看才知道，车损情况比孩子回家描述的要严重的多，甚至自己在心里庆幸孩子捡了条命。他又去看了看那辆集装箱车，看完刚走出停车场，一辆挂着鲁FYXX12号牌且颜色与被撞轿车完全相同的桑塔纳朝他跟前开过来，在他前面停住。咦，这辆车的车牌后尾号码怎么跟停车场里那辆车只差一位数？

　　王海斌见几个人从车内走出来，便主动上前说：“停车场里那辆XX13桑塔纳跟你们都是一个单位的吧？”

　　“是是是。民警同志，我们今天双方约定就是专门来处理事故的。”他把王海斌当成大队的人了。

　　“我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和他同学当时就坐在那辆车上，他现在受伤了。”王海斌直言不讳地说道。

　　“受伤了？”对方露出惊讶表情，然后急忙把王海斌拉进车内：“大哥，我是车主，免贵姓李，自己养了几辆车，开了个车行，主要以租赁为主，我跟你说假话没有意思。哦，大哥抽烟……他就是当天开车司机。”他指着前面副座上的那人说。

　　王海斌打量了那人一眼，他长得黑不溜秋的，三四十岁，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

　　“我不会。那天事故怎么发生的？”王海斌问副座上的那位司机。

　　“那天早上有点雾，为了躲避几个过马路的人，我刚把车速减下来，停住，不知怎么的就被后面的车撞上了。”

　　“大哥，这起事故他们负全部责任，过一会儿民警过来，你就说司机是你的朋友，或者说是孩子他同学爸爸的朋友也可以。”李经理在为开脱事故责任打自己的如意算盘。

　　“你是租赁车，按规定不允许拉客，现在我不知道民警怎么处理，到时候再说吧。”

　　“大哥，我的意思是，咱俩要统一口径，一致对外。刚才你也可能去看过那辆集装箱车了，对方挂靠的单位是大牌子，在我们当地那是赫赫有名的国有运输大企业，那可不是一般的来头，人家财大气粗，手里有的是银子，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它牌子大小管我屁事。再说，它牌子大，也不能让我们老百姓不说话，也不能让我们不活，是不是？”

　　“对对对。”

　　说话间，事故处理民警带着两三个人从大楼后门走出来，这时坐在王海斌旁边的李经理正好回头透过后风挡玻璃老远一眼认出。王海斌跟他们先后下车，迎上前去，来到事故处理民警面前：“你好！我是王鹏父亲，孩子前天放寒假回来跟同学坐在桑塔纳轿车上，受伤了。前天我和他妈带孩子上医院拍片检查，被诊断颈椎滑脱。今天我在班上，特意请假过来给孩子立案，现在需要住院治疗，你看怎么办？”

　　那个民警显然没料到王鹏会受伤，更没想到王海斌会穿警服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跟自己还是同行。他迟疑片刻，然后一脸严肃地问两个司机：“你们说说，当时车上是不是有两个学生？”

　　轿车司机回答：“是有两个学生，而且都穿警服棉大衣。”

　　“你呢？”事故民警指着大货司机问。

　　“千真万确。”他回答得很干脆。

　　“好，你回去给孩子该看病看病；该住院住院。”又对大货司机说，“你回去再准备点事故押金。”

　　他们刚要离开，大货车主一把拽住司机，低声说：“你千真万确个屁！你脑子有水是不是？不承认，他还能拿刀杀了你不成！”

　　大货司机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的底细，不敢多说。

　　车主蹲过三年大牢。

　　他从小心狠手辣。三岁，拿树枝把一起玩耍的邻居一个小女孩的一只眼睛给戳瞎了；六岁，抓了邻居家的一只小猫扔进自己家的水桶里，给活活淹死；上中学以后家长更管不了了，打仗斗殴小过年，中学一毕业就混进了社会，不久身上刺龙画虎摇身一变成了当地臭名昭著的社会“小哥”。二十岁那年，因为合伙拦路抢劫拿刀子把人捅成了残废被逮进了公安局。蹲了三年牢刑满释放，在社会上又闲了几年，家人怕他再横行四方鱼肉百姓祸害他人，为了稳住他和收回他心让他革头换面重新做人，就砸锅卖铁四处凑钱给他买了集装箱车，跑运输。虽然野性有所收敛，但架不住他吃喝嫖赌食五毒俱全，一天到晚不是泡妞就是打麻将，钱没挣下，还欠了一屁股债。

　　刚才他斥骂司机，这一幕被王海斌回头恰好看到，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王海斌问李经理：“那人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车主，姓于，司机叫他于老板。”

　　正如王海斌之前所料，这个于老板看来不是个省油灯！可以看得出来，这起事故后续处理注定不会一帆风顺。面对对手，下一步究竟应该如何迎战，王海斌从心理上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因为后头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都是些未知数，所以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前，王海斌觉得该问的都问了，要办的也都办了，最后他跟李经理互相留下联系电话便打道回府离去。

　　事故处理民警和王科长站在集装箱车前，民警在手机上“哒哒”按了几下，看了看，要通后若有所思放至耳畔：“张大，我是林刚，你写条子的那辆车在前天事故中伤了个学生，刚才他父亲来过，现在押金还没拿来，这辆车现在放不放？”

　　“这事你还用问我吗？”说完领导把电话扣上了。

　　他把“球”踢给了林刚。

　　事故处理部门是个肥差。说实话，林刚天天与事故肇事方打交道，刮车的、碰伤的、轧死的，哭的闹的号的叫的，什么样的他没见过。人家见你点头哈腰，笑脸相迎，那是因为你手里有权，对你客气对你尊敬，是让着你，反过来人家就是大筷子捣肉不点你那盘烂咸菜，你能把人家又怎样奈何得了。所以林刚对前来处理事故和前来办事的从不摆架子，不说是做到笑容可掬和蔼可亲（因为他就是长了那么张脸，不足的就是缺少笑的那根神经），最起码大面上都能说得过去。他不仅过去如此现在也是这样。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好办，难办的也是他最害怕的就是官场上常听到的那句“这事你还用问我吗？”两边倒的话，它可以让你平安无事，时时顺心，处处如意；也可以使你坐立不安，日日苦闷，天天心烦。

　　现在该怎么办呢？林刚沉思片刻，把手机装进衣兜里，对他说：“王科长不是我不放车，这事我实在有点难为情，你总不能……”

　　“什么都不用说了，晚上我请客，正好法院几个朋友也要来，到时全靠你捧场喽！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就这么说定了。“

　　他和林刚一边说一边一起往大楼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