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吆喝声
记忆中的吆喝声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老鲁下乡插队当了两年农民,好多东西都忘记了,但乡村里那叫卖吆喝声,那特有的响声一直没忘。时常在脑中回响,那声音、那乡情,虽然已经很遥远,可就如在昨天。
好想再听一听那声音。
梆、梆、梆梆、梆......。听到村里响起这梆子声,大人小孩都知道这是卖豆腐的来了。你买一斤,我用豆子换斤半,买上块豆腐回家一炒或一炖,去去满嘴里的咸菜瓜子和虾酱味,吃囗豆腐就是改善生活。梆子声响起,快乐了多少家孩子。娘,你听,来卖豆腐的了。好多家里不来人,不盖屋垒墙不过节是舍不得买块豆腐吃的。
更让孩子们兴奋的是,有换挂面的莫?换挂面来......。这一囗吆喝是拖音的,有......换、挂面的、莫......!换......挂面来......!这一囗拖腔,抑扬顿挫,在村子上空回荡着,很是好听。老大娘、小媳妇,拿着三两斤平时舍不得吃的麦子,三三两两来到独轮车前,换上几把挂面,拿回家留着待亲戚或老人孩子生病时吃。这挂面很细,很短,放锅里开个锅就熟。熟了滴上几滴香油,条件好点的里边再合包上个鸡子,哎呀,那个顺溜那个香啊,不来亲戚不是家里有病人,一般是舍不得吃碗挂面的。
说起香,铛,铃铃......铛铃铃......铛铃铃,这响声一进村头,就让全村老少闻到了香味,籽麻香味。别问,这是卖香油的来了。那年月老百姓大都吃的是黑油,那棉籽油俗称叫卫生油,也还是金贵的东西,更别说这伴着铛铃铃......来的香油了。有个传说,一户人家打了半斤香油吃了一年,半斤油不但没少,反而成了一斤。原来这家做饭菜用筷子伸进油瓶里滴一滴香油后,把筷子放嘴里舔抹下,把带着口水的筷子再放瓶子里沾一下拿出来再滴一滴,囗水比滴出的香油多,这半斤自然滴上一年成一斤了。这是笑话,却反映了当时农村缺油的现状。大多数人家还是打不起香油的,打的起的最多也就打个二三两,能打上半斤香油那就撑破天了。
卖馍馍喽!有买馍馍的莫?馒头当地土语也叫馍馍或饽饽。在以玉米窝头、红高梁窝头和地瓜面饼子为主食能吃饱饭的年代,谁家能吃上顿馍馍那可就大饱囗福解了馋了。面粉可是稀罕物,当时叫细粮。不是过年过节或婚丧嫁娶,是很难吃上顿白馍馍的,这串乡卖馍馍的自然成了受人欢迎的了。买上两个馍给老人孩子解下馋,挖两瓢平时舍不得动的麦子去换几个馍来走亲逛友,也是很有面子的事。卖馍馍喽!这吆喝声对大人对小孩都有诱惑力,啥时一家人能天天吃上这白面大馍馍呢?有个苦涩的笑话,说某青年应征入了伍,新兵集结那天在县招待所吃饭,这青年拿起桌上热气腾腾的馒头三几口一个三几口又吃一个,吃着馒头也没占着嘴,蹦出了句我就为能吃上馍馍当的兵。这话被带兵的领导听见了,在上纲上线的年代,自然军没参成,吃了顿馍馍打发回家了。
磨剪子来......戗菜刀!这声喝和京剧《红灯记》中接头人的吆喝差不多,大概在冀鲁豫一带走村串巷磨刀的就都这么一嗓子。那时候磨刀的并不算太多,没肉切,切青莱也不多,这刀动的自然少了。大闺女、小媳妇拿着剪刀等着磨的不在少数。在买布要凭布票供应的年代里,剪刀的利用价值最高。一件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不是笑话。别说农民,就连城里吃国家粮的干部们大都是穿着带补丁衣服的。打补丁,就要用剪子绞旧布,三绞两绞这剪子自然不快了。就盼着村里响起磨剪子来......戗菜刀!的声音,磨快了好继续干针线活。
在冬季,有时夜空中会传出,五香的......蹦子肉来!这声音对村民们吸引力不大,不是不想吃那蹦子肉,是吃不起。吃不起想那干嘛,不自添烦恼吗?蹦子肉就是那野兔子肉。冬闲不上河工时,有好逮野兔的就满野地转悠,或下套或用猎枪打,或带上家狗七八十几个人围追。如能找到兔子窝那可撞大运了,保准会有战利品。逮了野兔一闷一红烧三四毛钱一斤,是冬天下酒的好菜。一个工值才几分钱,好的大队毛数钱,一般农户是吃不起这五香的蹦子肉的。也就成了大队干部或家里有在外吃工资的生活条件好些的家庭享用了。那时这野兔是很少的,不知忙活多少天才能逮上只。因为逮兔子的人太多,不少农户都有猎枪,只要发现了一般没跑。不和现在一样,农闲变农忙,村里青壮年都当农民工去了,谁在乎费上力逮个兔子卖钱?再说为稳定,私自拥有猎枪已成犯法的事。不都传说过年时满地的野兔子排起队到公安局大院找局长拜年打敬礼了吗?这夜晚串乡大声吆喝-------五香的......蹦子肉来!已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一个吆喝一段历史,一个声音一种乡情。什么叫文化?其实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时代变了,生活方式变了,那吆喝、那声音也渐行渐远,很难再听到那乡音土调,那熟悉的音响。这叫卖声传承了多少辈,多少年,里边包含着多少生活的历史记录,三十多年过去好多声音说没就没了。把它记录下来或许就是一种文化的非物质遗产保护。从民俗研究上讲应该是这样的。
不信你问下你家80后、90后、00后,他们在城里、在乡下,听到过这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