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
鞠躬
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了一年了,我却总是想起那个佝偻着背的身影,那个深深的鞠躬。
初次相遇是在初三的第一堂物理课上。听说,他曾经是一位很厉害的角色——担任过学校物理教研组组长,在学校春风得意叱咤风云。只是后面被一位黑马般神通广大的物理大神篡夺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便只能“流下不甘的泪水”,像被第二次赶下台的拿破仑般心灰意冷,“孤弱无依”地来到了我们班。听说,可爱的班主任看到这个从来只教实验班的物理泰斗来到我们这个普通班时,像吃了一罐子顶级蜂蜜,露出了幸福与喜悦的笑容。
同学们对这位老师充满着种种猜测与好奇,于是伴随着年少的天真与八卦,一些非常扯淡的传闻在同学们口中流传开来。“听说这个老师长的很帅啊,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加强营的女生跟追他。”“难道他想把我们班训练得非常出色,好跟现任物理组长抗衡?”“喂喂,我听说……”同学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从窃窃私语变成了热烈讨论,直到,“那个”老师走进教室来。老师就这么走了进来,教室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他的背有一点驼,这种驼仿佛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在他的身上仿佛浑然天成。上衣是一件普通的T恤,扎进裤子里再用裤腰带捆得紧紧地,显示出一种严肃的味道。待到他把正脸转过来,所谓的“白马王子论”立刻被击的粉碎,台下又窃窃私语起来。“犀利了,哥长见识了!”“啊,我看到什么了!”“看着他的脸,我再也不自卑了。”“这长相啊……要逆天了!”可老师并不介意。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三个大字——“葛威军”,可那字太洒脱了,以至于我差点儿没看懂。于是我又想起了新任物理组长叫袁国军,不知为何有种想笑的冲动。班里的讲话声又渐渐大了起来。这时葛老师的声音压过了所有人:“上课!”教室里的人“噌”的一下全站了起来。“同学们好!”葛老师向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很标准的九十度。可因为微微的驼背,这个躬显得那么沉重。
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理理衣服上的褶子。“老师好!”我们以鞠躬回礼。因为没有老师上课会向我们鞠躬,初次见面就受此“大礼”,我们心里都有点怪怪的。第一节课,讲的是序言,也就是所谓的物理多么厉害,物理的起源,学好物理后可以多么风骚等等。可是葛老师讲的却是十分严肃,对于同学们所有的问题都细细地回答。尽管老师仍然非常严肃,课堂仍然非常压抑,我们渐渐也习惯了这种风格。之后的几天,又上了几节物理课,我们发现,这位曾经的大神果然不是盖的。他讲课条理性极强,且通俗易懂,往往几句话就能解答我们的疑惑。也许是内容简单,也许是老师出色,反正我们学的很好。这期间,有次某同学开玩笑,逗得全班轰然,葛老师也不例外。他一笑,我们就笑的更厉害了,于是日后就传出了一些“半夜厕所见鬼,是人是鬼?”“吓哭小孩的究竟是谁”等等传闻。第一次的月考,我考得很好,大概是老师教得很好的缘故。葛老师表扬了我们,对一些成绩不太理想的同学施以鼓励以及不懂就来问的承诺。
或许是一种懂了就可以不听的错误意识,又或许是老师平时太和蔼了,有一次老师进来很久了,班里仍然很吵。那次的起立,老师没有鞠躬。我知道,葛老师生气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那几天上课,总会有几个同学们性情亢奋,也总会有此起彼伏的玩笑和哄堂大笑。葛老师仍然是扎着T恤,写着大字,兢兢业业的讲解题目,只是有一天,同学们在闲聊中才意识到,葛老师已经很久没有鞠躬了。于是,在那些吵闹的人之外,又出现了一批坚守正义的同学。每次上物理都会有一次小小的争执和呵斥。渐渐地,葛老师在课堂上鞠躬的次数又渐渐地多了起来,可仍是时断时续的。他的T恤也时不时地忘记扎进裤子,偶尔还会垂落下一截裤腰带。于是,猜测他会不会鞠躬也成了我们课后的谈资。一次一次的考试,我们的物理成绩伴随着老师的鞠躬起起伏伏。班主任那敷了蜜的脸也开始绷得像拉紧了弦的弓。到了初三下学期,本应忙于学业的学生中出现了“另一群人”。因为平时听不懂,所以他们在课堂上的话总是很多,常常大放厥词,还常打扰周围的人。每每引得老师呵斥,每每却屡教不改。后来,班主任实在无法,便让学习好的坐前面,那一群人坐后面。结果可想而知,上课的时候,后面总是很“热闹”。还是物理课。葛老师站在讲台上,喊了一声“上课”。前面的同学很快站起,后面几个却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半天才东倒西歪的站起来。葛老师等了很久,才向我们鞠了一躬,随后开始上课。
后来我才回忆起,那是葛威军老师向我们鞠的最后一个躬。课堂上总是有人不断打断葛老师的讲课,语出惊人,逗得全班大笑。老师也笑了,笑得很夸张,只不过已经不知道那是真笑还是假笑了。因为老师不再鞠躬,学生中鞠躬的人也越来越少,我一直坚持着鞠躬,只是每次看到老师挥手示意我们坐下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中考前一晚,葛老师来到我们班,报了许多的习题,知识点,在我们班级呆了最后一晚,下课便匆匆离去。
那一晚,依然很热闹。每当我想起葛老师,就会想起他严肃的衣着,犀利的面孔,以及那鞠得深深的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