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
扫墓
时光的轮子每天在转动,一边是快乐,一边是忧伤。生活日复一日,机械往返,一面是现实,一面是梦想。活在这个世上,眼前是值得紧握的璀璨年华,中间是飞快流逝的时光,身后是我无法忘记的回忆和淡淡的伤感。
清明前后,空气里到处充斥着追思的气氛和肃穆的情调,也许这样的日子最适合追忆和倾诉不过了。转眼,外婆已离我而去许多年了,每年在这条路上的草相继转世的时候,我都会和父母来到近郊的那块乱坟地,给外婆上坟。由此,面前这条路也成了一年一度我和外婆对话的精神地点。与外婆近距离心灵沟通的唯一的机会。
阳光灿烂得像一张透明的玻璃糖纸,甜甜的,脆脆的。满视野的绿色和鹅黄,无声的接纳着风,接纳着阳光,接纳着薄雾。不远处,一幢一幢房屋将田野切割开,田野不再是一望无际,不再放飞农人的梦想,而成了农家院落的点缀。
路有一些潮湿,却一点也不影响行走。每年父亲都会向当地农人借一把大锹,帮外婆将坟前的杂草除了,而后再放上一个圆圆的坟帽。但自父亲去年轻度重风后,走起路来已有些摇摇欲坠不足以自保。此刻他在前面走,花白的头发就像冬天浩荡的芦苇花,在风中乱飞,脚步踉跄而蹒跚,腰弯弯的,像一把绷得紧紧的弯弓,幸好手中拿着一把锹留着给外婆添坟用的锹发挥起作用,此刻竟成了父亲一根得力的拐杖。
记得从前,每年清明节走在这条路上,我们姐妹几个都会跟在健步如飞的父亲后面,拼命地追,可怎么也赶不上他的步伐,甚至被拉下很远。此刻,想起曾经的那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父亲,再看看眼前风烛残年的父亲,不知是风迷住了我的眼,还是阳光模糊了视线,眼中竟有了湿湿的感觉。
风从耳边“唿唿”而过,不肯停留片刻,阳光下的我们,对身边的变化,已经忽视,或者习惯了改变,而没有习惯回头去看这一路的得失。树上的叶子落了又长,长了又落,路边的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而从前干净利落,漂亮温柔的外婆,离我而去已经多年,却再不能重新活在我们的面前,也许人与植物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人类有时很强大,却又很弱小,走在乡间的路上的我们,就像一群羊,被时光驱赶着,谁也无法对自己的过去负责,谁也没法预测自己的未来。
一群知名不知名的鸟儿在叽叽喳嘲笑我们的无能为力,荒芜里,一行一行绿绿的麦子整齐的排列在这潮湿田地里,像一个荒唐的梦。沟壑与田埂上,茂盛的芦苇丛和茅草呈现着它们去年的肆无忌惮,穿过密匝虬曲的荆棘,我的肌肤被它们划破,沁出丝丝血珠,但路再难走,但总得向前,因为,到了此刻,我们别无退路。
我小心拨开杂树,好不容易找到埋在草丛中外婆的墓碑,坟莹上的杂草已近一人高,坟头由于风吹雨蚀,已干瘪塌陷,我默默无声地用手掐着外婆坟头上的野树枝,然而它丝纹不动,一切都是徒劳的,倒是看似脆弱的父亲,挥锹除去那些杂树杂草,而后,摆放祭品,聊且寄托对逝者的哀思。母亲经过一番行走,站在一边喘着粗气,我也不想说一句话,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活在当下,没有比这更现实,我们都在一起变老,一起荒凉。